傅衍慈接過來，看著上面安然親手寫的字：

【私人，勿拆。】

他手指輕輕挲了片刻，最終打開了信。

里面只有短短幾行：

—

傅衍慈：

孩子已經百天了。

他很健康，很安靜，像你，也不像你。

他現在喜歡聽風聲，喜歡被人抱著睡覺。

你不用擔心。

他不會缺父。

我會做得很好。

謝謝你一直以來的沉默。

我知道你幫了我很多。

但我們之間，不會再有以后。

孩子不姓傅，也不需要你出現在他面前。

我會告訴他，你是他母親曾經遇到過的一個人。

僅此而已。

你放下吧。

安然。

—

傅衍慈看完，坐在那里很久沒。

信紙上的字跡工整，每一筆都寫得非常清晰，幾乎沒有涂改，就像整個人一樣，堅定到不留余地。

他喃喃地讀了一遍：“你放下吧。”

然后反復低聲重復著：“你放下吧……你放下吧……”

他著那封信，眼角泛紅，笑得苦。

他知道不會原諒。

已經徹底把他從生命里剝離出去了。

哪怕是他們的孩子，也拒絕讓他擁有任何一“父親”的份。

他想過會狠，但沒想到，可以冷靜到這種地步。

可他也理解。

不是狠，是疼到不再想回頭了。

能寫這封信，已經是最后的溫。

他看著窗外，天還沒亮。

可他忽然覺得，這輩子他再也等不到一個天亮了。

他低聲對著那封信說：

“對不起。”

“對不起，我來晚了。”

……

M國清晨，雪停了。

安然坐在臺，孩子安靜地躺在懷里，過玻璃照在臉上。

知道傅衍慈應該收到了的信。

也知道，從這一刻開始，他們之間真的徹底結束了。

不會再回頭。

這一生，已經給過他所有的原諒。

接下來的路，只想為自己走。

為孩子走。

不再有依賴。

不再有期待。

不再有。

只有清醒。

和自由。

孩子夜里哭了一整晚。

安然起初還想著是了，可喂了也不肯睡。

抱著他在屋里來回走，走到雙發麻，手腕都快抬不起來，小家伙仍舊哼哼唧唧地拉的角不放。

外面下著雨，風刮在窗上呼啦啦作響，披著大，抱著孩子倚在窗邊，小聲哄著：“乖啊，睡一會兒，媽媽真的累了。”

孩子似懂非懂地看著，眼睛亮晶晶的，臉蛋因為哭泣通紅，角漉漉的，像曾經在深夜夢里看見過的某個影—那個也是紅著眼，委屈地在床邊低聲說：“楠夕，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想看看你。”

口一，眼神陡然有些渙散。

一瞬間，太多畫面涌了上來。

他曾半夜悄悄帶去山頂看星星，給買從沒舍得吃的高級甜點，站在畫到手指酸的時候輕輕按住的肩膀，說一句：“我來。”

他也曾在快崩潰的時候，著的頭說：“別怕。”

可是那個人，最終還是了讓最怕的人。

他曾許諾永遠不會傷害，卻也曾親手把推了深淵。

現在仍然記得那種覺。

那種站在亮盡頭，被所有人圍觀，卻沒有一個人相信，沒人問一句“你怎麼了”的孤獨。

咬了咬牙，把孩子更地抱進懷里，聲音有些啞：“你別像媽媽一樣。”

“你長大以后，要選一個真正會拉你一把的人。”

“不是那種說著你、卻只會把你推出去的人。”

“媽媽撐得很辛苦。”

“你要更輕松一點。”

……

天亮的時候，曼曼來了，一臉心疼地看著的黑眼圈。

“你這狀態，要是讓拍到，估計又要被寫一堆湯故事。”

安然笑了笑：“寫就寫吧，反正我又不看。”

“也對。”曼曼幫接過孩子抱了一會兒，練地拍著后背：“你現在在市場的形象幾乎固化了，一個人、帶娃、做品牌、活得獨立又冷靜，設計風格一線型，連吐槽的人都沒法找到攻擊點。”

“但你別把這當盔甲。”

“你也可以脆弱。”

“可以委屈，可以下來。”

“我脆弱的時候你在。”

安然輕聲說：“可不是每個人在我邊都像你一樣。”

曼曼嘆了一聲：“Mark其實也好。”

“他從沒要求你什麼，哪怕你拒絕他，他還是默默在這兒。

你一咳嗽，他比你還著急。”

“我知道。”安然點點頭：“我能到。”

“可我不能給他承諾。”

“我曾經那麼信一個人，到最后是什麼結果？”

“現在我哪怕心了，也不會說。”

“我不怕疼，我怕后悔。”

曼曼沒再說話。

知道安然心里住著一個影子，那個人不趕走，永遠不可能給別人留下位置。

可也知道，那個影子也早就了安然所有夜里醒來的原因。

……

傅衍慈又夢見了。

夢里穿著白長，站在一棵開滿白花的樹下，對他笑著出手：“你來晚了。”

他瘋了一樣地沖過去，卻怎麼也夠不到。

的影像霧一樣，飄遠了，他只能眼睜睜看著消失在里。

他醒的時候，枕頭是的。

他已經很久沒夢見了。

自從寫了那封“謝謝”的信之后，他不敢再多想。

可偏偏越不提，他越放不下。

“傅先生。”助理在門外敲了敲門：“M國那邊傳來消息，安然最近的供貨商開始出現異常，有人以極低價格價，試圖破壞的正常銷售。”

“還有，那邊的團隊部有人匿名舉報的圖紙涉嫌盜用。”

“當然我們查了，是假的，但對外已經開始發酵。”

傅衍慈閉上眼，低聲說：“是們手了。”

“這次是從團隊里下手。”

“開始給布下孤島。”

“繼續收資料，暗中接手那邊兩個主要渠道，藏份。”

“我不出面，但我會給穩住的。”

助理猶豫了一下：“您要不要親自告訴？”

“不。”傅衍慈搖頭，聲音沙啞：“不想見我。”

“我不。”

“我只想不被著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