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吵

店火鍋的熱氣蒸騰而上, 路琛的表藏在那一抹濃霧之下，顯得心不在焉。

這是兩人在一起這麽久，他第一次在面前暴出別的緒, 總是言又止。

一頓飯吃了差不多一個小時, 姜淶看著他幾乎沒怎麽筷的意思，輕聲問：“不喜歡這家店嗎？還是覺得不好吃？”

地方是選的，每次出來，路琛都會遷就。印象裏，他好像不怎麽挑食，通常都是以的意見為主, 但這一次明顯不太一樣, 姜淶能覺到卻猜不到，以為是他不喜歡, 或者不習慣。

沒想到路琛只是搖搖頭：“不是。”

接著長嘆一聲後沒了下文，再擡眸，視線落在臉上，張合幾秒, 沒了下文，只有幾分不易察覺的糾結。

半晌，他出聲：“吃好了我送你回去。”

姜淶沒再繼續問, 撈起紙巾了, “好。”

他不願意說，也默契地不再問。

六月的晚風被車的溫度襯托得冷了些，仄的空間, 除了車載音樂偶爾的唱外再無其他。

是首粵語歌, 歌詞應景，曲調中也帶著些對過去的懷, 聲沙啞中夾雜著幾釋懷，姜淶聽得了心，那抹委屈就這麽漫了上來，腦海中不自覺的冒出了很多想法。

什麽意思？

發消息給，來找他，結果面對的就是他不冷不熱的態度，幾個小時的相，除去問了句“想吃什麽”外全程都只回答“好”，“聽你的”。

工人嗎？還是機人。

姜淶越想越氣，憋了一晚上的火還是沒忍住，出聲，語調有些冷：“你什麽意思？”

路琛腦子裏一團，反反複複都是林生為發過來的那幾張照片和那句話，心裏很慌，他突然不知道該怎麽辦，這是時隔十幾年來，第二次手足無措。

第一次是父親去世，他要擔負起照顧的任務，那時候，年的肩膀還沒有這麽寬厚，他很擔心自己抗不起來那份責任。

心理建設還沒做好，耳邊傳來的話，語氣不太好，路琛知道生氣了，也很清楚為什麽，他嘆口氣，將車在路邊停下。

姜淶轉頭看他，臉上很平靜，看不出來任何變化，依舊保持著那一個姿勢。

路琛始終沒回應，也始終垂著頭，雙手握著方向盤，手背上分明的青筋卻在不經意間暴了他心的克制。

姜淶心徹底冷下來，雖然很不喜歡冷戰的方式，也很清楚，這種方式有多傷人，但不可避免，想解決問題，對方卻沒有任何回應，說實話，很累。

姜淶笑了聲，沒什麽緒，隨後沒有任何猶豫解開安全帶下車。

車門合上瞬間，眼眶突然就紅了，沒有預兆的，不知道為什麽，想不通，只是覺得他這樣的態度讓人心寒。

平時很理，可自從和路琛在一起之後，很多事都變得，自己也無法控制，比如現在。

沒走幾步，聽到後車門再次合上的聲音，有腳步聲響起，下一秒，手腕被他拉住，道歉的聲音也隨之響起：“對不起淶淶。”

姜淶沒回頭，心裏只是覺得委屈，甚至緒越來越上頭，有些想落淚，但不能。

擡頭，想要甩開他的手，作猛了些，沒甩開，有些惱，語氣下意識放重：“放開。”

路琛沒聽，張張合合，反複了好幾次，依舊低聲重複那一句話：“t對不起，今晚我緒不太對。”

姜淶冷笑一聲，回頭，眼眶憋得發紅，“所以呢？”

路琛對上的目，心裏彌漫上一愧疚，組織了好幾遍的語言霎時分崩離析，又沉默了。

姜淶咬了咬，這一下是徹底沒憋住，“什麽意思？又不說話了？”

“從剛開始見面到現在你總共說了幾句話，給過的回應又有多，我問過很多次發生什麽事，你只會反複跟我說沒事，你現在像沒事的樣子嗎，我知道，有些事你說出來我確實幫不了你，但你沒必要這種態度，一晚上總是心不在焉，跟我說話也是，吃飯也是，現在開車也這樣.....”

姜淶心髒被抓著，“我跟你強調過很多次，遇到什麽問題你可以直接跟我坦白，不要總是吞吞吐吐，雖然我沒法和你一起解決問題，但我們可以共同承擔問題，很多事你沒必要一個人扛著，可現在呢，你只會道歉嗎？來回就那三個字？你一直都是這樣嗎？讓我去猜你的心思，你習慣藏，可我不習慣，我習慣解決問題，不是拖著問題。”

“路琛，我們之間的重點從來不是這些，也不是這種沒什麽用的說辭。”

邊時不時有車輛經過，速度未降，只是偶爾投來好奇的目，幾秒後又移開。

路琛握著的手沒松開，話耳，可姜淶想要的答案卻一直沒有得到答複。

深呼吸一口，腔的委屈更甚，嚨咽了咽，最後一次強調：“松開！”

路琛擡頭，進眼底，路燈的映照下有水約在閃爍，他嗓音發苦發幹，像是一把糲的流沙緩緩劃過，“對不起淶淶，我......”

姜淶提高音量打斷他，“我說了我不想聽這三個字！”

“松手！”

路琛緩了緩勁，什麽話都沒說，如所願的松開。

手腕上的勁松了些，姜淶頭也不回的離開。

那晚之後，兩人三天沒聯系，再一次接到路琛的消息是剛上完課，沒有電話，只有一條微信。

“淶淶，那晚的事我很抱歉，但我不能跟你解釋太多，對不起，有任務要出，你照顧好自己，等我回來再找你。”

姜淶心裏的那怨氣雖然還沒消，但還是沒忍心，敲敲打打很多話後覺得不合適又全部刪掉，最後只回了八個字：“注意安全，平安回來。”

縱使再生氣，可終究還是在聽到他出任務那一刻釋懷了，到底還是放不下他，兜兜轉轉，哪怕最後不能在一起，也還是希他能平平安安。

***

事件發生的很突然，淮安市一家高級酒店發生一起恐怖襲擊，一名大約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挾持了另外一名年輕男子，并在年輕男子上綁了炸彈，緒非常激，路琛他們趕到的時候，男人將年輕男子和自己關在一間房裏，裏面偶爾傳來怒罵聲和一陣低低的哀求聲。

因為男人緒不穩定且上攜帶有□□，路琛他們將酒店的人員迅速撤離後才開始制定計劃進行營救。

酒店房間窗戶窗簾都被男人封死，四周都沒有合適的狙擊點，強攻肯定也不行。

公安部那邊將查到的消息彙報：“據調查結果來看，這男的王海波，是淮安市郊區某化工廠的員工，被挾持的男是朋友的劈對象，事件的起因是兩個月前，王海波本來都應該和自己朋友談婚論嫁，但卻發現自己朋友狀態很不對勁，總是早出晚歸，于是他暗中調查，發現朋友早已經和另外一個男人在一起，兩人三天兩頭見面，王海波頓時覺得氣憤難當，于是購買了原材料制作出炸藥，并在今早朋友上班後攔著該男子，將其綁架并對其進行威脅。”

“攻我估計形式不客觀。”路琛提出自己的見解，“他現在緒很不穩定，什麽話都聽不進去，況且還是這種傷尊嚴的事，所以更加不能刺激到他。”

兩種方式都不行，勢徹底陷僵局。

路琛想了想，“王海波有沒有什麽家人之類的？”

旁邊負責該事件的警察翻看了他的個人資料，沒一會給出了答案：“父親很早去世，家裏沒有其他親戚，只剩下一個母親，但是生病了，癌癥，目前還在醫院化療。”

路琛問：“他和他母親關系怎麽樣？”

“很好，醫院的人都認識他，幾乎每天都去看他母親，大夥公認的大孝子。”

路琛似乎找到了突破口，但面臨一個問題，就是現階段的況，讓母親趕過來也不現實，路琛躊躇了會，轉讓人立馬趕往醫院和他母親聯系，他在這邊盡量拖時間安對方緒，等一切妥當後，立馬安排雙方視頻談話。

任務安排結束，路琛上樓，等到房間徹底沒靜後才敲了敲門。

“王海波。”

門立馬傳來一聲警惕的回答：“你們別進來，進來我就引炸彈。”

路琛嘆了口氣，盡量語氣放平和：“我們不會進去，但也請你冷靜冷靜，我們聊聊可以嗎？”

王海波頹喪地坐在床邊，看著電視牆角那蜷著瑟瑟發抖的人，說了聲：“我跟你沒什麽好聊的。”

路琛話題一轉：“行，我只說一句話，你要是真死了，你母親怎麽辦？”

果然，此話一出，門悄無聲息，路琛猜想他心裏也許有了些許松，正要開口繼續攻心，又聽到他說：“我母親癌癥晚期，也沒多久的活路了，我死了，過不久就會來找我。”

門外的人面面相覷，路琛開口：“那你有沒有想過，你死後你母親不會立刻來找你，首先會痛苦，然後會看到新聞，病房的其他人也會看到新聞，們會在背後唏噓甚至是瞧不起你母親，覺得培養出一個殺人犯兒子，到時候你母親該怎麽辦。再者，你死後，誰替你母親料理後事，活著已經很罪了，死後你還要讓罪嗎？醫院的人都說你是大孝子，我猜你很你母親，既然這樣，那你何必為了一個已經背叛的人再去做出不值得的事來，放棄你的大好人生呢？”

屋死一般的沉寂。

幾分鐘後，電梯打開，有人舉著電話朝他走過來，路琛接過，視頻那頭，一個渾滿管子的老人躺在病床上，皮皺的，整個人都很瘦，細看眼角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滾落。

路琛皺了皺眉，沒忍心再看，擡手繼續敲了敲門，“王海波，你跟你母親談談話吧。”

話音剛落，視頻裏就傳來一聲痛苦，氣息都不穩：“我的兒啊，你糊塗啊。”

“你怎麽能幹出這種事來啊，為了一個不值得的人，我小時候教你的道理你都忘了嗎，我說咱們家雖然窮，但一定要做一個正直善良的人，最起碼不違背社會道德，你一句都沒聽進去啊我的兒。”

王母聲調哽咽，一遍遍強調，“我的兒，媽知道你心裏委屈，但你的日子還長啊，你還年輕，你不能這麽傷害你自己啊，媽心疼你啊，媽已經夠拖累你了，媽就希你的未來能夠平平安安的，你別做傻事啊兒子，要不然媽死了，到了底下，都沒臉跟你爸代啊。”

王母已經難過到說不下去，路琛將手機拿開，“王海波，你母親希你別做傻事，我們也希你能及時回頭，別傷害你自己。”

氣氛沉默著，讓人心慌，沒一會，門的啜泣聲停下，房門被打開。

門外的人瞬間沖了上去，王海波雙手被扣在後，轉頭一臉愧疚地看向路琛，臉上還掛著淚。

“警察同志，抓我之前我想再去醫院看看我媽，跟道個歉。”

與此同時，蔣澤也從屋出來，沖他搖了搖頭：“路隊，炸彈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