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是個有眼力見的,不等吳硯罵出聲,便讓人一把呼過去,連打帶捂強行閉了他的。那衙役的膝蓋也順勢抵在吳硯背上,痛得他悶哼兩聲。
“天子腳下,豈可容你們斗毆生事!來人,全都押回去!”
京兆尹知京城各個世家,更是了解當朝重臣蕭峙和徐行同手足,所以吳硯是被反剪雙手推搡出去的,徐行則由衙役攙扶著離開。
珍娘摟著抖如篩糠的兒,惶惶不安地跟在后面。
京兆尹看蕭峙夫婦跟著前往京兆府,打了個激靈,忙招來一名機靈的衙役,小聲吩咐:“先問清楚徐大夫出了何事,再跟指揮使邊的人探探口風。”
那衙役點點頭,尋著機會便竄到徐行邊,待到了京兆府,事已經打聽得清清楚楚。
原來吳硯染了賭癮,欠了賭坊不債,眼看著還不上,便起了賣兒的心思。兒剛賣出去,便聽說他之前出典出去的妻子回了京,他打聽后找過去,看到剛賣出去的兒竟然在珍娘懷里,便沖過去掐著兒脖子,迫使珍娘跟著他一起回了臨時租借的破院子。
他今日一早便找好了人,意圖把兒再賣一次,也把珍娘再出典一次。
徐行一早去看珍娘母時,發現倆人都不見了,這才氣憤地帶人找上門。
自古以來一直都有平頭百姓典妻賣,災荒年頭更是不乏這種現象,雖然律法不容,但地方員多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種事并不是多彩的事,哪位天子不是更樂意看太平盛世,誰愿意看到他治下的大靖有這等陋習?倘若天子一震怒,被問責的還不是地方員,怪他管治不當,昌榮盛世竟然還讓治下出現因為活不下去而典妻賣之人。
所以京兆尹得知事經過后,不免一籌莫展。
天子腳下出現這種況,一個不慎傳到新帝耳朵里,就怕他是頭一個被新帝上任三把火燒灰的倒霉鬼。
可蕭峙夫婦在旁,京兆尹也不敢糊弄,原想讓蕭峙上座,蕭峙卻淡淡搖了下頭。
京兆尹只能讓人端來兩張椅子,恭恭敬敬地放到與他并排的角落,自己著頭皮審案。
徐行呈上珍娘被出典到承州的契約,又呈上買下珍娘兒的憑證:“吳硯在長樂坊欠下一百兩賭債,以讓兒來京城學刺繡為由,將其帶來京城賣與百花樓。我得知此事后,及時從百花樓將其贖回,大人可差人去百花樓取證。”
聽到“百花樓”三個字,便是從未喝過花酒的蕭峙也猜到是什麼地方。
“咚”的一聲,珍娘帶著兒跪下。
余瞥到徐行臉上的青紫,再看看吳硯無可救藥的賴皮樣,心頭恨不得將吳硯茹飲。
珍娘不知自己是怕還是氣,連聲音都在抖:“求大人救救民婦和小,吳硯他賣妻賣,簡直不是人!”
“你個賤人閉!大人,不甘寂寞人在先,將我弄了綠頭這事兒誰不知道啊?當時我們吳家還敲鑼打鼓把的夫送回來,就是這人!”
吳硯指著徐行,鄙夷地撇撇。
珍娘氣得直抖:“你口噴人!”
徐行也是理虧,他私見珍娘是真,但他確實沒:“我與珍娘清清白白,從未逾矩!”
吳硯逮著這件事,底氣更足,朝著徐行遠遠啐了口唾沫:“我呸!您是徐家的爺,本就穿金帶銀,什麼樣的子睡不到,偏要惦記我屋里這個!”
京兆尹瞄了一眼蕭峙,他散漫地坐在不遠,半張臉掩在暗影之中,寒氣森森結了一層冰似的,看兩眼都凍人。
京兆尹忙拍兩下驚堂木:“本未問你話,你嚷嚷什麼!這里豈容你撒潑啐沫,如此藐視公堂,先掌十下!”
當即有衙役上前,抓著他肩膀就“啪啪啪”過去。
十掌打完,吳硯一張臉胖了一圈,張就吐出一口帶牙的沫。
“再若藐視公堂,繼續掌!”京兆尹厲聲呵斥,看吳硯老實下來,才緩聲問珍娘母始末。
“……他第一次將我出典,也是害怕被人察覺的,所以典到了承州。徐大夫那時去承州給人看診,恰好到我,便將我從典者那里贖了回來。我不敢回去,可是又擔心兒無人照看,便厚著皮子和徐大夫同行回來京城。”
“我托人打聽兒近況,才知道吳硯他要賣兒。徐大夫原是我主子,他看我可憐,才幫我把兒贖回來。徐大夫是徐家的郎君,長得俊,醫又好,想嫁給他的姑娘多得是,幫我也是主仆份,不是吳硯口中說的那樣齷齪!”
徐行看把惡名往自己上攬,眉頭都擰了“川”形。
晚棠看他想開口,輕輕了蕭峙一下,蕭峙當即咳了一聲。
徐行茫然看過去,見蕭峙沖他使眼,白慘慘的臉上現出一抹黯然,到底是什麼都沒說。
吳硯痛得厲害,不敢再隨意,只狠地瞪向珍娘。
珍娘到他狠毒的視線,僵著脖子不敢看他。
待珍娘說完,京兆尹又走流程地問吳硯有什麼要代的,吳硯這才口齒不清道:“大人明察,又浪又賤,是說要讓兒學刺繡,但是家里無銀錢,就求我把出典換來的銀錢給兒學刺繡……”
珍娘早就見識過他的無恥,可時至今日聽他恬不知恥地顛倒黑白,還是會覺渾似乎被蛇蟒纏住,難得不上氣。
晚棠看著徐行一個氣得直息,一個氣得渾發抖,恨鐵不鋼地磨了磨牙。
蕭峙趁機握住晚棠的手,安地用指頭拍拍手背。
看晚棠這次沒有走,他目驚喜地扭過頭。
晚棠哪有心思看他,皺著眉頭想給徐行一些提示。
這時候,一道糯糯的聲音響起,那個一直躲在珍娘懷里瑟瑟發抖的小姑娘忽然出了聲:“青天大老爺,我爹爹撒謊。”
稚的音怯怯的,帶著哭腔,聽得人心里塌下去。
“你個小賤人,再胡說八道,老子……”
吳硯的威脅還沒說完,此前扇他耳的衙役便很有眼力見地沖過去,照著他先來了兩掌。
吳硯只覺得臉皮火辣辣的,痛得不敢再吭聲。
那頭,小姑娘聽到吳硯的聲音就往珍娘懷里,這會兒看他被衙役擋住,才繼續小聲說道:“爹爹說娘是大賤人,我是小賤人,就該賣錢給他用……娘,為什麼我們是賤人?”
年僅五歲的小娘,睜著清澈的眼,滿是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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