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指肋, 程赟沒有立刻再理論，他挨著顧詩筠坐下，不是滋味地抵了抵下頜，“姨媽，我說了我會帶見你。”

“我不信。”莫蘭英翻起眼簾，又看向顧詩筠，“顧醫生，我問你，他有跟你提過我嗎？”

顧詩筠凝神一震，先是瞥了一眼程赟，然后不由自主地將微微挨著他，“提過，但是沒說是誰……”

但凡知道他姨媽就是大東，還用得著再那麼多病人的氣嗎？

是“大東是我姨媽”這幾個字，就恨不得紋在臉上。

莫蘭英有些詫異，但也沒太大的容，冷冷哼了一聲，道：“程赟父母走得早，是我和他外婆把他帶大的，我當親生的養，呵……哪知道他給我來這一手！一開始吧還能一年見一次，后來就變了兩三年，娶老婆我都不知道！”

程赟一聽，眉頭擰一，“這兩年我確實不方便。”

莫蘭英眉一挑，“你不方便啥啊？電話不能打一個嗎？視頻不能來一個嗎？你不就是怕我叨叨叨又把你回來嗎？就你那避之不及的樣兒，我只能另辟蹊徑了。”

見一開口就跟撥浪鼓似的嘚嘚嘚個不停，程赟皺了皺眉，問道：“我什麼時候避之不及了？”

“你還沒有嗎？”莫蘭英冷嗤反問：“當年高考的時候我讓你出國讀商，結果呢，你瞞著我去考了什麼？”

越說越上火， Matthew也在旁邊輕聲一笑，“他去考了空軍飛行員。”

莫蘭英煩得很，干脆一口悶了檸檬水，瞪了一眼Matthew，“你給我閉，要不是你幫他一起瞞著我，我都不知道他跑去報了軍校，開飛機也就算了，還是開戰斗機，萬一掉下來……”

話未說完，顧詩筠就詫道：“啊？真的會掉下來嗎？”

不太懂這些，之前看到程赟駕駛殲-2S大幅度做落葉飄轉出俯沖，本來就對這種熱武抱有敬畏的怕，現在更是平添了十十的擔憂。

聽到莫蘭英這麼說，程赟略微有點不耐煩，但又不能面不悅，只能定心道：“姨媽，我們沒那麼容易掉下來的。”

Matthew忍住笑意，抬眼看了看不知所云的顧詩筠，低聲嗤笑道：“我媽想培養他經商，但他確實沒什麼興趣。”

莫蘭英沒好氣地脧了他一眼，“對，說得好像你有興趣似的。”

服務員正上了前菜，烘烤的面包蘸澆黃油的醇厚，蝸牛醬灑在一側，口即化的覺。

程赟和Matthew互相對視了一眼，心領神會，并沒有再多說。

他闔了闔眼，握住顧詩筠的手背，低聲道：“了嗎？先吃點？”

“……”顧詩筠沒說話，但眼神明顯冷得跟六月飛雪似的，埋怨不定還帶著一冤。

好在莫蘭英也沒再跟他們再繼續深究。

回歸主題，便是兩個人還沒有辦的婚禮。

聊了好一會兒，直到大家滿面倦，莫蘭英才提袖放人。

然而回到家，程赟卻蹙眉思忖，說道：“我是軍，婚禮不能大大辦。”

顧詩筠倒是無所謂，甚至本就不在意他畫的餅到底是大還是小，“沒事，而且我最近在忙進修，我不介意婚禮延期。”

拉上窗簾，將吊頂燈關了，然后點燃一只鏤空雕刻的蠟燭，又加了幾滴香氛。“我看得出來，你和你那個混表弟，好像關系一般？”

沒想到會提及這個，程赟不覺有些遲悟，他思忖片刻，緩緩道：“Matthew……他其實很聰明，而且聰明得狠。當年他幫忙，也不過是出于私心。再說了，我父母有產，我沒必要去跟他爭什麼。”

顧詩筠聞言，心中疑問倏地繃起來，“所以你考軍校，就是想離開你姨媽一家？”

程赟闔了闔眼，沉著氣向被風吹起的窗簾一角，走過去幫幫窗戶關嚴實了一些。

“是。”

顧詩筠將蠟燭仔細放在床頭柜上，不由失笑回頭問道：“喲，你承認自己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了？寧愿每天對著飛機大炮，也不愿意每天對著公司報表？”

燭微微搖曳在眼瞼，映出睫的影，將眼前的一切都模糊出絢爛的圈。

說實話，笑起來的樣子，沒人能扛得住。

程赟微怔，從線的盡頭慢慢逡巡到后，然后出手，從后攬住的腰，“我頭腦簡單？顧醫生，你知道殲擊機飛行員要求的分數是多嗎？你知道雷達定位的確打擊有多難嗎？你知道我一共訓練了多個小時嗎？”

這一聲若即若離的“顧醫生”，顧詩筠著實懵了好一會兒，繃的松懈下來，滿腦子卻是這兩天飛機失速而下的畫面……

回頭向他，認真道：“如果我想讓你轉業，從此以后平平安安的，你愿意嗎？”

程赟環著的腰，面上表雖然平靜，但眼底卻流出一不易察覺的躊躇憂思。

很多年前，從走上登機梯的第一刻起，他就寫好了書準備隨時隨地赴死，但他現在已然真真實實覺到了迫切的和無盡的后怕。

“筠筠，我們的第一代戰斗機飛行員，一共 26期 2300人無一例外都是出自名門族，從畢業到全部犧牲不過半年的時間。”

他沉默半秒，低頭看著那張悉到幾乎刻腦海的面頰，繼續道：“無論貧富貴賤，總要有人來做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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