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瞟了他一眼，問：“現在服了嗎？”

皇長子當挨了一刀：“……”

他險些哭出來，吸了吸鼻子，哽咽著道：“阿耶，你是不是很想讓曾元直來做你的小孩啊？！”

“是啊，”圣上不假思索道：“你才看出來嗎？”

皇長子：“……”

皇長子又挨了一刀。

圣上語氣和煦，徐徐道：“你知道你七歲的時候課業是什麼水準，曾元直七歲的時候課業又是什麼水準嗎？覺得我偏心，為什麼不找找自己的原因呢？”

皇長子：“……”

皇長子真的要哭了：“祖母嫌棄我蠢，阿耶你也這樣……”

圣上聽得有點訝異：“太后娘娘直接說你蠢？”

皇長子哽咽道：“嗯。”

圣上瞧著他，看起來很想說句什麼的，只是見這家伙眼睛都紅了，嘆口氣，終于還是沒有說出口。

最后他重又把話題繞到了之前的問題上：“你看見了曾元直和喬尹置問題的方式，因而產生了，所以今天才說了這一席話嗎？”

大公主默不作聲地給弟弟遞了條手帕過去。

皇長子說了聲“謝謝大姐姐”，接到手里了臉，這才繼續道：“是啊，我不如他們，但是總可以跟他們學啊。做人坦一點，其實也沒什麼壞。”

回想起先前離開京兆府時小莊向他的糖炮彈，他也悄悄地汲取了一點力量，順帶著給自己打氣：“而且我也不是真的全無是，多多也做了一點好事呢！”

皇長子說的時候，圣上便靜靜地看著他，他向來是個溫和沉靜的人，此時此刻，眼底的那條長河好像也因這斷斷續續的長長的一席話而掀起了微瀾。

最終，他手去拍了拍這孩子的肩膀，輕輕說了句：“對不起。”

皇長子愕然當場。

大公主也驚住了。

皇長子慌張起來：“阿耶，其實，我，我有時候說話就是不會過腦子的……”

父親對自己發怒，他未必會怕，但是父親對自己低頭，還主道歉，他卻覺得……

覺得十分的古怪。

也十分的不是滋味。

皇長子下意識要站起來，肩膀卻被圣上按住了。

他語氣溫和，手掌有力，微微笑了笑，既是對面前的孩子說，也是在跟自己說：“我從前，有太多自以為是的傲慢了，這其實是不對的。”

圣上說：“你都能認清現實，有所改變，難道我卻做不到嗎？”

皇長子：“……”

……又被扎了一刀。

皇長子忍不住面憤憤，道：“阿耶，你剛剛說的這句話，就很傲慢！”

圣上瞧著他，慢悠悠地笑了起來。

笑完之后，他想了想，跟邊的侍從說：“晚點去支一筆款，給大郎送去。”

皇長子趕忙推辭：“阿耶，我不缺錢的……”

圣上語氣輕飄飄地道：“不是給你的，到手之后，你尋個時機，把錢轉給喬尹吧。”

皇長子稍顯郁郁地“噢”了一聲。

侍從低聲問：“陛下，送多過去？”

圣上說：“給支十年的俸祿吧。只聽今日大郎說的這一席話，就很值得了。”

侍從畢恭畢敬地應了聲。

圣上再轉向皇長子，諄諄教導道：“你心思耿介，這是好事，只是你又不夠聰明，好事就未必能永遠是好事的。”

見皇長子聽得不平，委屈地皺起眉來，他一抬手，平靜又不乏威儀地止住了前者的話頭。

圣上定定地對上了皇長子的視線，告誡他：“大郎，你要記住我今天跟你說的話！”

皇長子聽他說的嚴厲，不由得正起來，下意識站起。

不只是他，就連大公主也站了起來。

這一回，圣上沒再阻攔他們，而是繼續道：“你如今在京兆府聽事，有份，有耿介之心，便足夠了，但你不可能永遠都這樣。”

“你近來之所以能夠順風順水，是因為你的頂頭上司是喬尹，在引導你走一條正路，可你不能保證，以后你遇到的所有人都是喬尹，你也無法保證，你與生俱來的皇室長子的能量是否會為人利用，誤用到別的地方去！”

皇長子聽得怔住，若有所思。

圣上知道他不明白朝堂之上的波譎云詭，也未必想得明白那些政治鋒，所以此時此刻，他便要將話說得清楚明白一些。

“珍惜你如今在京兆府的日子，像喬尹這樣不存私心，不會將你用在歪路上的人，是很難得的。”

說到此，他短暫地思忖了一下，繼而道：“我在的時候，也就罷了，等我駕崩之后，若是沒有旨留下，你就不要再參與朝堂之事了，效仿韓王叔，做個富貴閑人，就很不錯。”

皇長子聽得怔然，若有所思，又有點不明所以。

圣上見了，也只是笑了笑，說：“不懂沒關系，照做就是了。”

大公主在旁，意言語。

圣上轉頭去看，神冷凝，語帶訓誡：“仁佑，不要許諾自己無法做到的事——除非這種許諾，本就是政治謀的一部分！”

大公主臉頓變，畢恭畢敬道：“是。”

圣上見狀微微頷首，又告誡皇長子：“你能有如今的快活日子，是因為我是你爹，父親可以容忍孩子，但是到了你的兄弟姐妹主政的時候，你只可以做一個富貴閑人，不要去手朝政上的事，在權力面前，任何都是微不足道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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