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楠玖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腦海中不斷閃回事發前的那一幕，可只記得一片白吞噬一切，一睜眼就到了這里。

“阿玖？！”

青衫男子的呼喚聲逐漸變得模糊，他踉蹌著扶住石柱，劇烈的頭痛讓眼前泛起陣陣重影，隨后眼前一黑，再次暈了過去。

賀楠玖再次醒來時，鼻尖縈繞著若有若無的藥香。

雕花床幔低垂，金穗子在燭火下輕輕搖晃，紅木妝奩上擺放著青銅鏡，映出他蒼白的面容。

記憶如破碎的瓷片重新拼湊，他猛地坐起，牽了額角的傷口，火辣辣的疼痛讓他瞬間清醒。

他著急忙慌朝外跑，他到了這里，那小辣椒呢？

會不會也到了這里？會不會也像他剛才一樣，被人欺負？

一想到要是也遭遇同樣的困境，賀楠玖的心臟仿佛被狠狠揪住，冷汗瞬間浸了后背。

他必須找到，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在這陌生的世界里孤一人，盡欺凌。

賀楠玖赤著腳踩在冰涼的青磚上，發間束帶散落，墨長發凌地披在肩頭。

推開雕花木門的剎那，門外守著的丫鬟嚇得手中銅盆哐當落地，清水潑了滿地。

“見過小爺！”丫鬟跪伏在地，聲音發，“您的傷口還未愈合......”

“滾！”賀楠玖暴地推開阻攔的人，沿著回廊狂奔。

庭院里假山流水依舊，卻著陌生。

他抓住路過的小廝領：“今日破廟鬧事的人，可還有誰在場？”

小廝被勒得面漲紫，哆哆嗦嗦指向正廳方向。

正廳門扉半掩，傳來青衫男子低沉的嗓音：“打得很兇，阿玖突然......”

話音戛然而止，賀楠玖踹開門沖了進去，目掃過屋眾人 —— 除了先前的青衫男子，還有著服的老者、頭戴珠釵的婦人。

“小辣椒在哪？”賀楠玖一把揪住青衫男子的襟，“那個跟我一起的人！”

屋眾人面面相覷，青衫男子皺眉：“阿玖，你說的是誰？莫不是傷口發熱燒糊涂了？”

賀楠玖猛地推開他，轉要走，卻被婦人攔住去路。

眼中含淚，手想要他的額頭：“我的兒，莫要再鬧了......”

賀楠玖側避開，冷聲道：“讓開！”

婦人的手僵在半空，淚水順著胭脂暈染的臉頰落，聲道：“阿玖，你當真不認得母親了？”

賀楠玖只覺太突突直跳，余瞥見案上擺放的檀木匣，正是原主被奪走的玉佩此刻正躺在錦緞上。

他猛地沖過去抓起玉佩，玉佩上的螭紋硌得掌心生疼，卻比不上心底蔓延的寒意。

“今日破廟之事，還有哪些人在場？” 賀楠玖轉時，玉佩在掌心劃出細微的痕，“把所有參與的人，一個不落帶到我面前！”

青衫男子剛要開口，忽聽院外傳來急促腳步聲。

一個家丁跌跌撞撞沖進來：“不好了！戶部尚書帶著人堵在府門口，說要討個公道！”

屋氣氛瞬間凝固，服老者猛地拍案而起：“反了天了！當我將軍府是好欺負的？”

賀楠玖將玉佩狠狠揣懷中，大步出正廳。

庭院里暮漸濃，戶部尚書帶來的人馬已將將軍府圍得水泄不通，朱漆大門被拍得震天響，罵聲混著兵撞聲刺耳地傳來。

服老者和青衫男子迅速換眼神，領著一眾侍衛跟賀楠玖后。

將軍府大門轟然開，戶部尚書正舉著牌耀武揚威，后二十余名衙役手持水火殺氣騰騰。

“賀家小兒打傷我兒，今日定要還我盧家一個公道！”

賀楠玖冷笑一聲，正要沖上前，忽被青衫男子拉住，低聲勸道：“阿玖，你先別鬧。”

他目掃過盧家眾人，并未言語，側退到一旁。

服老者大步走來，一煞氣，看著門外的眾人，盛氣凌人：

“盧正明！你兒子帶著惡仆圍毆我賀家嫡孫，搶奪賜玉佩，如今反倒帶著衙役堵我將軍府大門？當我這鎮守邊關二十年的老骨頭，拿不刀了？”

盧尚書舉著牌的手微微發抖，強撐著氣勢道：“賀遠山，你孫兒將我兒打得頭破流，今日若不給個說法......”

“說個屁的法，你兒弱，十多人都打不過我孫兒，你還好意思上門討公道？”

賀遠山猛地出半尺佩刀，寒映得盧尚書面如土，“當年我在戰場上一刀能劈翻三個蠻夷，你家那沒用的東西，我孫兒沒把他的狗頭擰下來，已是天大的慈悲！”

圍觀的百姓突然發出哄笑，盧尚書漲紅著臉后退半步，牌險些手：

“賀遠山！你這是仗勢欺人！我即刻進宮面圣......”

“去啊！” 賀楠玖突然撥開人群，怒聲吼道，“你他媽的，誰弱誰有理嗎？來來來，要打就打，老子還有事！”

盧尚書臉驟變，看向站在一旁的青衫男子，罵道：“我兒分明是和他開個玩笑，他卻讓賀楠宸的手打的人，我這里這麼多人證，就算鬧到前，也休想顛倒黑白！”

說著，把幾位家丁和世家公子推到前面，指著他們厲聲道：“你們都親眼所見，是不是！”

家丁們面懼，紛紛低頭，世家公子們則面面相覷，唯唯諾諾說道：“是...是，我們就是和賀小公子玩鬧罷了，誰知道賀楠宸竟然手了。”

賀楠玖心里本來就惦記著蘇悅，又被這突如其來的鬧劇攪得心煩意，聽到這些話，更是怒不可遏。

不等眾人反應，反手出廊下侍衛腰間的佩刀，已如離弦之箭沖下臺階。

佩刀在空中劃出半銀月，直取馬車的車轅。

木質車轅在刀鋒下應聲而斷，驚馬長嘶著人立而起，華麗的車廂轟然倒地，震得青磚都在發。

戶部尚書踉蹌著后退幾步，險些被倒下的車廂住，他氣得臉發紫，指著賀楠玖怒吼：“反了！反了！你竟敢公然損毀朝廷命的車馬，這是藐視王法！”

賀楠玖一腳踩上車廂殘骸，刀鋒直指他咽，眼中寒畢：“他媽的，罵來罵去煩不煩，”

手中長刀指向一旁戰戰兢兢的幾位世家公子，“你們這群廢，敢做不敢當？今日若不說實話，我賀楠玖第一個不放過你們！”

公子們臉慘白，看著他殺氣凜然的眼，這哪是一個癡傻年的模樣，分明是地獄里爬出的修羅！

公子們雙一，紛紛跪地，聲哭喊：“饒命！饒命！我們...我們確實看見盧公子欺辱賀小公子，還搶了他的玉佩！”

一名公子結結地道出實。

賀楠玖刀鋒一轉，“聽到了嗎？去告去吧，一群廢！”

說著，將刀擲于地上，冷哼一聲，轉大步離去，留下滿場驚愕的眾人。

盧尚書氣得渾發抖，卻不敢再追，這個賀楠玖從小就癡傻，誰知今日說的話做的事竟如此犀利果決，哪還有半分癡傻的模樣。

賀遠山之前聽賀楠宸說賀楠玖以一敵十的事，還覺得不可能，如今親眼所見渾濁的老眼里泛起異樣的。

他著孫子直的脊背，那道曾被人隨意欺辱的影，此刻竟比府門前的石獅子還要拔。

還真有幾分他年輕時的風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