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覓的傷了一次又裂了一次，補補折折騰騰，總算是七歪八扭地長好了，這段時間恢復得不錯，前天剛拆了線，除了還需要留院觀察一段時間外，基本的行其實已經不什麼影響了。

所以宋遇白站在門口，眼睜睜地看行如風地轉走過來，對著自己目瞪口呆，覺得自己真是多余來這一趟……

周覓上下打量他，都已經彼此距離不超過三十公分了，還是懷疑自己幻視了，不住手就在宋遇白肩膀上了一下，“……真是你啊？你怎麼來了？！”

“我……”宋遇白咳嗽了一聲，他來之前就為這一趟找好了合合理的說辭，無奈還沒開個頭兒，就被周覓打斷了——

“你不是說你不記得我了嗎？還來干什麼？”

秀才遇上兵，再多的說辭都是白費，宋遇白皺眉瞇眼微微抿了角，很想問一句，你商是被狗吃了嗎？

好在周覓還記得他小時候的一些習慣，知道每當他出這表的時候其實就是快要生氣了，于是側往旁邊讓開了一點，“那你……進來？”

——我不進了，我這就走，再見吧。

宋遇白磨著牙不著痕跡地深吸口氣，不也很想問自己一句：實驗室不好嗎？做研究跑數據寫報告不香嗎？我為什麼要大老遠跑這兒來找罪？

他站在門口沒說話也沒，周覓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張就是暗箭嗖嗖嗖地往宋遇白上：“來都來了，還在門口，不會這麼口嫌正直吧？”

宋工終于忍無可忍了，擰著眉低了聲音喊了一聲：“周覓！”

“誒！”故意逗他玩兒的周覓高高興興地答應了一聲，朝病房里面努努，“進來啊，別當門神，都一把年紀了，你怎麼還跟小時候一樣扭扭的？”

“你！……”宋遇白快被氣傷了，但糟心就糟心在，他不知道該怎麼還擊。

但凡他要有沈驍那，都不至于從小到大每次遇見周覓都被憋得快要吐，但他從小就靦腆害，小時候心思撲在學習上，長大后就差把自己直接賣給實驗室了，接的人遇到的事大多數時候都是在特定環境里的，實在沒有再遇到過像周覓這樣橫沖直撞的人，尤其是當他有了今天的就之后，別人說話都是敬他三尺，就算有資格能這麼懟他的人，也絕不會這麼不講技巧。

簡而言之，在宋遇白的世界里，周覓無論在何時出現，都能輕而易舉地為他猝不及防的“意外”。

可是天地良心，他理實驗室里的意外永遠得心應手，理人際關系出現的問題自問也算周到圓滿，唯獨面對周覓……那真是力不從心進退兩難，三言兩語就得被打個落花流水束手就擒。

周覓看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憋得臉都快綠了，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抓過他胳膊往里推了一把，“行了不逗你了，快進來吧。”

宋遇白發現，從看見自己到現在，一連說了三次“進來”。

表現得好像很無所謂似的，其實也是害怕我真走了吧？宋遇白腹誹著，總算在心里給自己找回了一點面子，推了下眼鏡，擺開周覓的手，矜持地進了屋。

宋遇白過來周覓是高興的，特別驚喜，好像拆到了一個盲盒禮一樣，以至于這麼多天以來，第一次有了出事之前那種活生生的靈樣子，讓他坐下，自己都懶得喝水，這會兒卻歡歡樂樂地準備給的老同學倒一杯，“你怎麼來了？”

今天過來，宋遇白是打算告訴周覓那架教練機的事故原因的，但他這會兒沒提，只是避重就輕地回答：“這段時間手里一直有活兒在忙，昨天剛出結果，這才聽說你的事，正好我這兩天休息，就過來看看。”

周覓想給他倒水，但是怕到傷口又不敢彎腰去拿飲水機柜子里的一次水杯，做蹲起似的彎著直著腰試了兩次還是費勁，宋遇白看著跟小木偶似的作，走過去扶了一把，徑自把紙杯拿出來，一涼一熱地接了杯溫水遞給，搖搖頭，“給你倒的，大夫不讓喝茶喝飲料，啥都沒有，你對付喝點白水吧。”

“我本來也不喝飲料。”宋遇白上下打量了一番，他消息有限，不知道傷在哪里，剛才看作才猜到大概是腰那一圈兒，“你別了，床上躺著去吧。”

“都快躺植人了。好多了，也沒事兒。”周覓把手墊著后背，靠在了窗臺上，“你坐你的，我站會兒沒事，比躺著舒服。”

宋遇白也沒客氣，端著水坐回了沙發上，“你狀態看著還好的。”

“那是，不好的不能讓你看見，”大概是小時候印象太深了，加上周覓本來也自來，對宋遇白隔了這麼多年竟然也沒產生陌生的距離，無關痛地聳聳肩回了一句，不想聊這個，故意把話題岔開了，“話說回來，明明都說不記得我了，為什麼又轉了？”

“小周同志啊，”宋遇白雖然靦腆，但畢竟是個腦子商都在線的人，心思澄明通得很，他看出來周覓是不想聊傷的事，不想糾纏，問題是他也不想把事拐到這個讓他不想回應的話題上，于是誠誠懇懇地對說：“……你能把這個話題也繞過去嗎？”

周覓笑得不行，“我這不是好奇？”

“有什麼可好奇的？”宋遇白喝了口水，想起小時候的事，聲音慣常又多了點拒人千里的冷淡，“我就是不想再想起不堪回首的小時候，不行嗎？再說，你當年突然休學失聯，不也沒跟我說過一句？”

周覓福至心靈地問他：“你為這個耿耿于懷啊？”

宋遇白垂下眼放下水杯，淡淡地回：“我閑的。”

“明明就是耿耿于懷，”周覓走過去，作跟機人似的微微俯興致盎然地端詳他，“那看來當年來不及告別的事兒做的也沒錯，至讓你一直惦記了這麼久。”

“周覓，”宋遇白皺眉，鏡片后面目儼然是有點惱怒的樣子，臉上表卻冷然不可侵犯的樣子，“你再這樣我走了。”

周覓嘟著直起，滿臉狡黠，“那你現在想知道嗎？”

宋遇白瞪，“說不說。”

周覓從善如流，“那就不說了吧。”

十來年順風順水沒再過壁的宋工深吸口氣，覺得這些年練就的養氣功夫都用在此時此刻了。

憋了半天，好不容易想反擊什麼，結果他話還沒來得及出口，就被外面的另一道聲音打斷了——

“誒？來客人啦？”

出去買飯的護士這會兒正好回來了，宋遇白和周覓聞聲同時回頭，宋遇白禮貌地站了起來，周覓很興地招呼過來，給介紹：“回來啦，快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老同學，宋遇白。”

護士打量著宋遇白，兩個人禮貌地互相點頭打了個招呼。

這些天跟周覓已經得不能再，看見宋遇白這個出現在病房里的陌生人倒是很意外，第四旅航醫部門跟研究院基本沒有接，也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宋工，只是看見此刻的周覓難得地開心，因此就不想多打擾，“那你們聊，正好你有人陪，我也去食堂吃個飯。”

宋遇白注意到放在桌上的外賣，分明就是兩人份兒，他不好意思，攔著護士留下來，自己要走，結果又被周覓給拽住了，“你倆推來讓去個什麼勁兒，一起吃唄？”

“真不用，你們老同學好久不見，我就不打擾了，去食堂吃飯磕CP去了。”

護士從屜里拿出了個簡易的手機架，晃了晃手機，快快樂樂地跑了，剩下周覓和宋遇白面面相覷，宋遇白哭笑不得，周覓沒抓住們家小護士，也就由去了。

平時吃飯周覓是靠在床上坐著吃，但這會兒宋遇白在，覺得那個姿勢實在不太好看，干脆就把東西拎到了窗臺上，很不見外地問宋遇白：“委屈你一下，陪我站著吃一頓行嗎？”

宋遇白也沒再推拒，既來之則安之地和一起拆了外賣的包裝，“想不到還能蹭頓飯。”

“筷子在床頭的屜里，藍盒子的那套是我的。一次筷子里面也有，你自己拿。”出于環保的想法，周覓們平時吃飯很用一次餐，護士在門口兩元店買的套的白鋼筷子和勺子都收屜里，偶爾商家一起配送過來的一次筷子什麼的也在里面。

宋遇白依言過去開屜，周覓那套藍的盒子剛拿起來，卻眼尖地在下面發現了一板吃了一半的藥。

他隨手翻過來看了一眼，接著劍眉蹙起，臉就沉了下來。

——地西泮片。

當時護士發現這藥的時候還手機百度了一下，換到宋遇白這里本查都不需要查，他那涉獵知識面極廣、記憶存儲能力堪比計算機的腦子，只看了一眼就反應過來，這是神經類藥，主要用于緩解焦慮、催眠、緩解張頭痛和治療驚恐癥。

無論哪一種，都證明周覓如今的狀態差極了。

偏偏這會兒連說帶笑好像個沒事人似的……

裝得倒像是那麼回事。

宋遇白往仍舊在忙活著掀各個外賣盒子的周覓上看了一眼，只猶豫了一瞬，就不聲地把藥給原樣放了回去，拿了一雙方便筷和的藍盒子餐過來，就這麼不聲地和隨口聊著天，吃了一頓飯。

周覓吃得不多，一份米飯沒吃了三分之一就放下筷子了，看著宋遇白快把一盒飯吃完了，笑地說他：“都這麼能吃了，怪不得能從豆芽菜躥到這麼高。”

宋遇白看看的飯盒，“你這飯量，喂貓都不夠吃。”

周覓說：“我天天除了吃就是睡，沒有運量，當然吃不了多——再說，周圍的外賣我們都快吃遍了，換來換去也是這些，早吃夠了，沒胃口。”

宋遇白放下筷子，“你想吃什麼？”

“想吃老家的菜，什麼紅燜牛啊，清炒片啊什麼的，太好吃了。”周覓，咽了口口水，上對答如流，其實心不在焉。

沒食，吃什麼都一樣，宋遇白卻很認真地看著，“你認真的嗎？”

“嗯？”

“你想吃我可以給你做一頓，但前提是你要都吃完。”

周覓出離地震驚了，“啊？！”

宋遇白已經吃完了，收拾了自己的碗筷，了張紙巾仔細地手，他似乎有點尷尬，借著手上的活兒沒看，“我前陣子看新聞說這邊有個‘心廚房’，免費提供給患者家屬的，能做家常菜的那種，你要真想吃，我買了菜過去借用一下。”

“我、我……你——”周覓磕磕絆絆了半天，終于在差點把眼睛瞪框之前將一句完整的話憋了出來，“你居然會做飯了？啊？！”

“啊，”的反應讓宋遇白有點好笑，他習慣地推了推眼鏡，“我一個人在外面生活這麼多年，這有什麼稀奇的？你到底吃不吃？”

“吃！”周覓震驚興又不可思議，一瞬間簡直快樂到恨不得飛起來，怕他反悔似的，眼睛放地盯著他，目跟黃鼠狼盯都無甚差別，“你什麼時候做？我吃我吃我吃！你搞快點！”

“有前提，我做了你就得都吃完，不能剩飯。”

給周覓條尾現在都能搖起來，聞言立即點頭，中氣十足毫不猶豫地應下來：“妥！”

宋遇白說的“心廚房”就開在距離總院不遠的一條巷子里，生活也不富裕的老夫妻倆，免費提供做飯炒菜用的爐灶鍋和油鹽醬醋等調料，方便外地來住院的患者和家屬能吃上一口熱乎乎的家常菜，老兩口風雨無阻地堅持了十幾年，前不久被報道了之后才被全國的更多人知道。

這其中也包括宋遇白。

他對平州不悉，一路導航著找到了菜市場，買了菜和，又導航著在總院附近的居民巷子里找到了“心廚房”，不大的一塊地方，上面搭著防雨棚，沿著左右兩邊墻搭著長長的灶臺，鍋碗瓢盆已經廚都很齊全，被收拾得干凈利索。

雖然不是飯點，但里面忙活著做飯的人也不，各鄉音混在一起，混著各地菜肴的味道，烘出了一陣熱騰騰暖乎乎的人間煙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