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覓跟霍棠倆人針尖麥芒地互相發了頓火，再對著秦知夏和李宇飛也就沒了脾氣，只是人始終懨懨地誰說話也不怎麼搭茬兒，但好在秦知夏倆也不是沖脾氣，一下午過得也就相安無事。

問題是出在晚飯之后。

周覓養傷期間無所事事，睡得早，剛八點的時候就已經洗漱好準備睡了。這幾天自力更生，已經能自己下床走走做點簡單的事了。

秦知夏故意讓李宇飛先去洗漱，自己轉過，背對著周覓去拉窗簾，接著窗戶上的影子，果然看見了周覓作非常利索地開屜摳了片藥塞里——剛才在周覓去廁所的時候打開屜看過，那藥的包裝已經沒有了，但對著名字在網上查了一下，的確是安眠藥。

怎麼想都覺得這事兒不能大意，秦知夏放心不下，看著時間離營區熄燈還有些時間，就在病房里關了大燈之后出去給霍棠打電話。

結果居然沒人接。

開始只是奇怪，因為霍棠一般這時候都在玩手機，聽不見電話是不太可能的，要說上廁所……霍棠就算洗澡也都是帶著手機的，喜歡聽廣播劇，跟老年人拿著收音機在大街上聽評書似的，喜歡在洗澡的時候聽這個。

秦知夏隔了五分鐘又打了一遍，依然還是一直響鈴到了自掛斷，越發地奇怪，聯想到白天的時候霍棠說去跟蔣檀說周覓的況，就琢磨著也許這會兒還在蔣檀那里。

這樣的話也正好，本來打電話就是為著周覓的事，只是跟蔣檀不，這會兒借著找霍棠的引子，倒是可以直接把今天后來周覓的狀態也跟專業醫生聊聊——這麼想著，就把電話打給了蔣檀。

事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

蔣檀倒是很快就接了電話，只是在問霍棠是不是跟在一塊兒的時候，蔣檀卻很驚訝地“啊”了一聲，莫名其妙地反問：“霍棠不是跟你們在一起嗎？”

秦知夏也懵了，“下午就回營區了啊，我給打電話沒人接，還以為在檀姐你哪里？”

“下午是給我打了個電話說周覓的況，也約好了我明天先過去看看，但都是打電話啊，當時那邊吵的，我問在哪兒，說在外面，說是跟隊里打了外出報告，這兩天在醫院陪周覓住——”說到這里，蔣檀的聲音也疑起來，“怎麼，你們沒在一起？”

秦知夏整個人麻了，一時之間前面刀山后面火海似的，卡在中間進退兩難——說實話吧，霍棠萬一是借這機會跑哪里去辦什麼私事了，這三兩句話就把霍棠給賣了，但不說實話吧，又怕霍棠萬一是路上出了什麼意外……這還不到一個月，接連經歷了李宇飛和周覓的事兒，霍棠這麼反常，實在讓沒法不忘其他的方面想。

只是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對那位“讀心人”卻是個猜謎的行家，一沉默，蔣檀立刻就反應過來了，“——霍棠沒跟你在一起，跟你說回營區了？”

“檀姐，”秦知夏著頭皮喊了一句，簡直都快哭了，“你能不能……”

“不能，”蔣檀在還沒開口之前就截斷了的話，“這麼晚了，別真出什麼事兒。”

秦知夏為難，把心一橫，干脆賣著萌跟蔣檀求寬大理，“但是萬一沒什麼事兒呢？驚了營區，到時候最得背一個分，檀姐，你看我們宿舍這都風雨飄搖了，你忍心讓再‘挨一刀’嘛？”

秦知夏完傳了母親江南水鄉的格，賣萌的時候深得吳儂語的髓，幾乎話說得蔣檀哭笑不得，但細想也的確是這麼回事兒，所以蔣檀掛了電話坐在宿舍里想了想，干脆給沈驍打了個電話。

蔣檀把事一說，兩個人電話里分析了一下況，沈驍就決定先把事下來。

原因無他，主要是隊里格斗訓練看得多了，沈驍清楚霍棠的底子，憑現在的手，大街上隨便來幾個混混，一起上也未必是的對手。

尋常歹徒奈何不了，平州這地方想出什麼驚天地的大案子更是絕不可能，那突然失蹤，八就是自導自演。

沈驍掛了電話就開始找，不是因為擔心，主要是生氣——小兔崽子膽子越來越大了！敢打假報告奉違夜不歸宿了，再不逮回來教訓一下下次是不是就敢開著殲擊機上天遛彎兒了？！

夜里九點，沈驍換上自己日常的服，黑T恤外面套了件立領的夾克，從屜里拿出車鑰匙，從宿舍出去了。

本來他為隊長，要查個隊里“失蹤人口”的手機定位是個簡單的事兒，但他目前不想把“抓霍棠”變公事兒，也就不能驚營區利用公共資源，所以他把自己的那輛邁騰開出了營區，在路邊停下，非常有靈魂地給霍棠媽打了個微信語音電話……

楊藝格跳，但其實是個非常通的人，都這麼晚了，沈驍忽然給打電話，不用想也猜得到了為了誰，所以電話接起來之后甚至連句寒暄都沒有就很張地直接問：“小沈？這麼晚了你給我打電話，是不是棠棠出什麼事兒了？！”

“沒有沒有，阿姨您別擔心，霍棠好的。”沈驍的聲音沉緩從容，“今天周末嘛，跟我請了假說出去玩，但這會兒還沒回來，我想著去接一趟，但不知道晚上出去玩一般都喜歡去哪兒？”

楊藝本來臉上敷著面呢，剛才忽然看見沈驍來電嚇了一跳，面都弄皺了，這會兒聽見說霍棠打報告出去玩兒了，又放下心來，對著鏡子把面上的皺紋一個個地按平回去，“要是跟你打招呼說出去玩了，那肯定沒事兒，一般在家的時候晚上出去沒個一兩點回不了家，你不用著急。”

沈驍真實地為難著，“我也不著急……”

“哦，”楊藝恍然開悟了，語調興上來，“你就是想去接？”

畢竟是騙長輩，沈驍心下難安，極為短促地低低“嗯”了一聲，楊藝聽了反倒奇怪起來，“那你直接給打電話呀！”

“我……”為了不讓霍棠家里擔心，沈驍著頭皮不斷地給自己挖坑去填上一個百出的謊言，到了這會兒，儼然已經把心一橫豁出去了，他在車里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攥著手機，頂著一張一言難盡的臉，電話里的聲音卻百分百get了“有點害”的髓，“我這不是、想給個驚喜。”

電話那邊，楊藝倏然一高興，臉上剛摁平的面又裂了……

這會兒干脆也不用重了，霍棠那永遠看上去都不太靠譜兒的老媽霍然把面一揭扔進了垃圾桶，對著鏡子拍大，“你倆終于開竅了嗎？！”

這話實在沒法答了，再騙一句沈驍都覺得自己馬上就要騙婚了，所以他尷尬而充滿涵地咳嗽了一聲。

電話里楊藝興的聲音之后，頓了一下，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干地對這個眼里好像不日就可以進他霍家大門的婿說道：“可是我并不知道晚上都去哪里玩兒誒？”

“你……”沈驍覺得此刻他里要是有口，他能把擋風玻璃都吐滿。

楊藝倒是沒氣餒，還沒等沈驍找到什麼能接茬兒的話，就已經出發前往小兒子的房間去給沈驍找外援了。很快，電話里傳來一個脆生生的年音，很禮貌地喊沈驍：“驍哥好，我是霍霖，就是霍棠的弟弟。”

沈驍麻木地點點頭，反應過來才想起來這是語音不是視頻，又補了一句，“你好。”

“我知道我姐一般周末去哪兒嗨——你就往市中心最熱鬧的那個夜店找，一準兒能找到！”

沈驍電話里好言好語地道了謝，電話外面咬牙切齒地轟了一腳油門兒！

……夜店。

好你個小丫頭片子！

·

平州最大的夜店“染”，常年霸榜占據各點評平臺夜店類NO.1，位置也特別好找，就在中心商區寸土寸金的步行街邊上。

舞臺上，DJ打碟換上了更嗨的曲子，舞池里紅男綠放肆熱舞，整個大廳燈變幻紙醉金迷，離舞池最近的那圈兒雙人桌基本都是雙對，唯獨一朵奇葩，明明是個漂亮人的姑娘，但對面的位置竟然始終空著……

梳著大波浪，化著致的濃妝，穿著的臍背心和熱，手上戴著夸張的大指環，在又一個上前搭訕的男人準備坐在面前的時候潑辣地把人罵走——不是霍棠還能有誰？

從醫院出來就給蔣檀打了個電話，倆人聊完更憋得慌，從陳川和周覓出事兒開始就一直在中的那口氣始終無從發泄，轉到今天再跟周覓一吵，簡直就要把憋了——而這種緒有時候靠心理醫生是沒法緩解的，真正能解決問題的辦法，對霍棠來說，就是放肆地瘋一場。

正好今天也跟營區請了假，天時地利人和，當機立斷地就準備瘋了。

——去時尚百貨花了不到三百塊錢隨便淘了上這兩件服和手上水鉆晃瞎眼的大指環，拿著那某知名彩妝品牌的VIP卡找柜姐給擼了個夜店妝，末了又在商場里找了家藝造型工作室，讓托尼老師給做了個人的大波浪造型。

這麼一套行頭搞定，手機查了下平州的夜店，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名聲最大、口碑最好”的這一家。

從這點來說，霍霖的確是最了解他姐的人。

只是沒有朋友陪，自己能瘋的項目也有限，并不想一個人上去跟一堆不認識的人熱舞，也不想跟陌生人社，就干脆坐在最熱鬧的地方喝酒，有哪個不長眼的過來煩，就干脆惡言相向地把人趕走。

在這里不是那個營區里規規矩矩、做所有事都有法可循有章可依的飛，只是個跟臺上所有人一樣、用放肆的瘋狂來釋放心中郁悶與抑的人。

因為明天也不用回營區，所以打定主意讓自己痛快一天，半點沒收著，從七點到現在，那張小小的雙人圓桌上都快被各種空酒杯啤酒瓶堆滿了，而在罵走了第N個搭訕男之后，來服務生，又在酒水單上畫了個“石榴艾爾”。

服務生下單走了，瞇著眼睛，一臉厭倦地趴在了桌上等酒喝。

沈驍推開門的時候，差點沒被店里震耳聾的音浪給推出來……

他手還抓在大門的扶手上，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了一眼沉重的大門，心說“這門隔音還好，回頭兒是不是可以推薦到營區去，讓給我們每天備飛機起落荼毒的辦公室文職戰友們也換一個？”

看他抓著門不松手，二道門邊上迎賓的服務生微笑著過來了，打量著他問了一句：“先生一個人來玩兒嗎？”

其實看他這青的樣兒，也知道他肯定不是一只門路的鳥兒。

服務生問的例行公事，潛臺詞其實是在腹誹“先生你是不是走錯門了”，好在沈驍雖然沒來過夜店酒吧，但人生閱歷富，在風浪里練出來的“泰山崩于前而不變”的本事，在這里毫無障礙地同理代，他也禮貌地笑了一下，擺擺手，繞過服務生徑自朝里面走去，“我找人。”

被找的某人趴在桌上，服務生下單走了，正百無聊賴地彈一個空的啤酒瓶，看著它滴溜溜地轉圈兒，眼神直勾勾地木然出神。

醉是沒醉，但畢竟喝了那麼多，思維有點慢了是真的，所以當余又看見了個人影站在自己對面位置上的時候，連眼皮兒也沒一下地翻了個白眼，兇地喝了一聲，“不約，滾。”

結果這人居然很有主意，非但沒滾，反而大著臉坐了下來！

霍棠在心里的無名火被滿肚子酒一潑，在被眼前這不自量力的傻缺一點，呼地一下就燒了起來，猛然用力將還打著轉兒的空啤酒罐彈飛出去，皺著眉滿臉不耐地直起來，正蓄勢待發地準備開腔罵人呢，下一秒，那已經張開的烈焰紅，忽然猛地閉了，同一時間，冷厲的目煙消云散，平地踩耗子似的、不敢置信地瞪圓了眼睛——

“隊隊隊隊——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