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青山喜笑開:“好,好。”
米偉眼瞧著兩人聊完,便站起,低聲試探說:“政委,這兒要是沒什麽事了,我就先帶鄭隊去吃午飯?”
張青山一聽這話,下意識低頭看了眼手表,驚了。他沉聲厲斥:“你這小子是不是缺筋。這都兩點多了,飯都沒吃你就把人鄭西野同志領上來?”
米偉頓時換上副哭喪臉,無奈道:“我讓鄭隊先去吃,鄭隊他不幹啊。”
張青山又氣又無語,趕忙起親自送鄭西野下樓。
到樓梯口時,鄭西野轉看向張青山,溫和道:“張政委,留步。看您午休的時間都還在忙,不用送我了。”
張青山手頭的工作確實堆山,抱歉一笑,拎著米偉千叮嚀萬囑咐,要他把狼牙大隊的貴客們招待好。
鄭西野在在食堂簡單吃了個午飯。之後,米偉便領著他們幾個去了部招待所。
這種招待所全國統一,每個部隊營區的標配,不對外,只供出差人員或者來訪軍屬居住。房型也很單一,標間雙人床,沒電視沒空調,除了兩雙拖鞋外,所有洗漱用都需自備。
鄭西野和姚海洋住到了一間屋。
部隊裏的男孩子大多不講究,一個個糙得很,姚海洋更是個中典型。
他進了門,將自己的行李包放地上,便隨便選了張床便往下一躺,完全不在意趕了大半天路,服上都是灰和汗。
姚海洋掏出手機看微信,然後摁下語音錄鍵,掐著嗓子聲說:“親的,我平安到達出差單位了。想你哦,麽麽噠!”
手指一松,發送。
五大三一個彪形壯漢,膩膩歪歪發語音,場面何其驚悚。
鄭西野整理行李的作頓住,微側頭,冷冷瞥了姚海洋一眼。目極其的一言難盡。
姚海洋幹咳一聲,不好意思地笑笑,解釋說:“哈,朋友,黏人得很。我給報個平安。哈哈。”
鄭西野聞聲靜默幾秒,也拿出手機,點開微信,往置頂的聊天對話框裏發了條文字消息:【崽崽,我到烏市了。】
這條消息發出去,半晌沒有回音。
鄭西野眉微擰,著手機就那麽地等。等了老半天,餘瞥見屏幕上方的顯示時間,才反應過來,這會兒是工作時間,手機沒在自己上。
“……”心下自嘲,他失笑搖搖頭,隨手把手機丟床上。
這時,姚海洋忽然想起什麽,隨口道:“對了野哥,聽說咱們單位又要面向全軍選人了?”
鄭西野漫不經心地應道:“可能吧。”
“我還聽說,這次可以部推薦。”
姚海洋翻坐起來,同鄭西野閑扯:“我以前在海軍陸戰隊有個鐵磁,長得牛高馬大的,素質特別強悍,槍法也老準了。沈寂沈隊都老誇我鐵磁,說他前途不可限量。野哥,沈寂啊,沈寂你知道吧,就海軍陸戰隊的隊長。”
鄭西野:“嗯。”
“能被沈隊誇幾句的人可不多!”姚海洋提起自己的鐵哥們,驕傲得跟自家娃考上了清北似的,又說,“那小子一直想進狼牙,結果上回筆試沒過。你說,我要不要給他推一下。”
鄭西野:“隨你。”
狼牙這位老大,個冷淡,話也得可憐,好在隊員姚海洋是個碎子,嘮起嗑來沒完沒了。這倆人住一起,可謂天生一對。
姚海洋同志聊天的興致頗高,并且毫不鄭西野隊長的冰塊臉影響。他低聲又說:“推名額就給了一個,還只是免筆試。野哥,兄弟我先問清楚,你那兒有沒有想推薦的人?”
鄭西野神微凝,想起昨晚和許芳菲視頻時,那崽崽念叨著想進狼牙,打聽這、打聽那,清瑩靈的明眸亮著兩簇希的小火苗,撲閃撲閃,漂亮得跟星星似的。
須臾景,鄭西野漠然答道:“沒有。”
“什麽?你想進狼牙?”
秋季的午後,和煦日浸潤了整個步行街區,遠街角的桂花樹在風中搖曳,小的花朵迎風飛舞,落在行人的肩上頭上,像一粒一粒黃的星辰。
過咖啡廳的落地玻璃窗,能看見兩名鄰窗而坐的年輕孩,一個穿著深綠薄款打底衫,一個穿著藍齊踝長袖,遠去,畫面彩豔麗和諧,就像一副融進暖中的油畫。
聽完許芳菲的話,張蕓婕被裏的冰式嗆到,驚訝得捂著,低呼出聲。
“嗯。”許芳菲喝了一口自己的生椰拿鐵,點點頭。
今天是周末,張蕓婕來雲城出差,順便便約室友許芳菲出來見了個面。張蕓婕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從這位乖巧漂亮的老同學口中,聽見如此駭人聽聞的言論。
張蕓婕拿紙巾了角,低聲:“你為什麽會有這種念頭?”
“能進狼牙,原本就是每個軍人的理想。”許芳菲拿勺子攪著咖啡,輕輕一笑,“我有這樣的念頭也不奇怪吧。”
張蕓婕噗嗤一聲:“可是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有這麽遠大的理想和抱負?”
許芳菲認真思考了幾秒,微抿,說:“其實,也不單單是為了理想和抱負。”
張蕓婕好奇:“還因為什麽?”
因為不想再經歷一次又一次未知的分離,不想再承一次又一次未知的恐懼。
因為想守在喜歡的人邊,與他并肩戰鬥,陪他度過每一次危險,闖過每一次難關。
許芳菲搖頭笑了下,說:“因為一些個人原因。”
張蕓婕噗嗤一聲:“小許同志,你現在說話可是越來越方了。”
許芳菲:“這謹言慎行。”
“OK。”張蕓婕思忖一息,說:“你之後如果想多了解一些狼牙選人的信息,可以問問梁雪。應該在搞行政,對這方面的消息比我們靈通。”
“好的。”
兩個孩天南地北地聊著,沒有出發點,也沒有目的,就只是隨心所地分各自實習生活的見聞、會、悟。
太快落山時,張蕓婕看了眼腕表,笑說:“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不一起吃飯嗎?”許芳菲說,“這附近有家西餐廳,是網紅店,口碑很好。難得能宰我一頓,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呢。”
張蕓婕考慮到許芳菲家庭況不太好,不好意思讓請客,連連擺手說不用。
許芳菲當然不肯。
大學時,307幾個室友都對許芳菲很好,蒙張蕓婕關照三年,心裏對張蕓婕的激無以言表。以前是條件不允許,現在實習期有工資,攢了些錢,自然想請張蕓婕吃頓好的,作為答謝。
一番拉扯,最後,張蕓婕難卻盛,只好笑著應承下來。
在西餐廳吃完晚餐,一把鐮刀似的彎月已爬上樹梢。
夜幕靜垂落。
張蕓婕的出差單位離西餐廳有十來公裏的距離,許芳菲幫查過路線,發現坐地鐵要換乘兩次,便給張蕓婕了一輛網約車。
上車之前,這對老朋友擁抱了下,依依惜別。
道完別,許芳菲替張蕓婕拉開後座車門,目送班長上車,繼而又目送搭載著班長的白汽車,淹沒進大都市夜晚的車水馬龍。
在馬路牙子上站了會兒,許芳菲揮別的胳膊垂下來,側剎那,沒留神,竟和背後酒吧出來的一群人迎面相遇。
這夥人酒氣沖天,有男有,男的都年輕,小的看著二十四五,大的也不過三十一二,每個都是一大牌貨。而被他們胡七八糟摟懷裏的孩兒,著清涼,有的著一雙修長,有的著沉甸甸的事業線,年紀更小,甚至不乏青如學生的稚面孔。
雲城繁華迷人眼,豪門堆,有錢人如同過江之鯽。
這一帶又是市中心,坐落著許多高檔酒吧和高檔會所,自然時常有富二代們在這兒出沒,喝酒泡妞找樂子。
顯然,這是群才瀟灑完的二世祖。
許芳菲目并未多留。微垂了腦袋,側過,徑直繞開這些人,大步離去。
背後一雙眼睛瞬也不離,死死盯著那道纖細的背影。
蔣之昂瞇起眼。
像。太像了。
幾乎就是他記憶裏那副模樣……
有狐朋狗友見狀,大著舌頭上去,嘻嘻一笑:“看得眼睛都不帶眨一下。咋了昂哥,是不是、嗝!是不是看上那個大妞啦?”
一子酒味竄鼻子,熏得蔣之昂有點犯惡心。他嫌棄地擰眉,一把將懷裏的人推到對面懷裏,冷冷道:“給老子滾遠點。”
人不樂意,嗲嗲地撒:“幹嘛呀昂,你點人家出的臺,臨時換人,這生意人家不做了。”
“喲?還嫌棄你哥?”接住人的男人啐罵,“哥哥二十幾公分,上你是便宜你。”
這話逗得一群男人轟轟炸炸笑開。
衆人沿路邊一霓虹門地梯下行,直直進了一家地底會所。
大門一開,裏頭煙霧繚繞燈迷,打碟的DJ喊著麥,活一個巨型盤。
小弟甲扯著嗓子嘲笑:“得了吧阿尤!你他媽牙簽一,就會吹牛!”
小弟乙酒勁兒上頭,沒過腦便大聲接了句:“我活這麽大,唯一只見過一二十幾公分的,就是咱野。”
有出臺公主瞪大眼,臉紅心跳地驚呼:“天哪,二十幾公分?那多嚇人,不可能吧!”
“騙你幹嘛。”小弟甲繼續:“咱野的綽號可是‘鄭子龍’。”
人不解:“‘鄭子龍’是什麽意思?”
小弟乙下流一笑:“趙雲是長槍趙子龍,咱野是‘長槍鄭子龍’。”
“呀!”人佯嗔,“你們真是壞死了!”
這幫男人都是蔣之昂在雲城的狐朋狗友同馬仔。蔣家幾年前的變故,雖搖了基,但破船也剩幾兩釘,加上蔣母未雨綢繆,提前給蔣之昂的海外賬戶存了一大筆錢,周圍人并未疏遠這位看似落魄卻依舊能豪擲千金的蔣家大。
更何況,蔣家背後有大樹,蔣爺能平平安安活著出獄回雲城,就足以說明蔣家并未被徹底拋棄。
馬仔們仰人鼻息,都是靠蔣之昂賞飯吃,當然不得他能東山再起。
這會兒,幾個喝高了的男嘻嘻哈哈調打鬧。突的有人被妖風一吹,清醒過來幾分,想要提醒什麽,已經太遲。
兩個酒瓶子劈頭蓋臉砸下去。
倆小弟聊得正嗨,毫無防備,眨眼景便頭破流倒在吧臺邊,捂著腦袋。
周圍有客人了驚嚇,尖著逃走。
蔣之昂吸吸鼻子,蹲下來,咬牙切齒道:“聽著,以後誰再敢提姓鄭的,我割誰的舌頭。”
兩個馬仔捂著腦門上汩汩冒的傷,不住點頭,“是,是,知道了昂……”
“媽的!”
蔣之昂興致被敗,煩躁至極地低咒了聲,扭頭大步離去,邊走邊狠聲撂話:“去給老子查清楚,剛才那妞什麽,住哪裏,是不是淩城人!”
當年為了追查間諜組織蔣家,鄭西野和蔣之昂確實走得很近。
鄭西野一的邪氣,眉眼桀驁散漫不馴,和蔣之昂之流待一塊兒,一點不突兀,任誰來看,他們都是一路人。
最初的嫉妒仇視期之後,蔣之昂把鄭西野當了親兄弟,好酒一起喝,好煙一起,即使是好妞,他也很樂意和鄭西野一起玩。
可鄭西野怪就怪在這裏。
他煙喝酒樣樣來,手起刀落不眨眼,偏偏從不沾人。
關系好那會兒,蔣之昂有時會打趣兒鄭西野,問他到底是同,還是冷淡。
事實上,鄭西野確實冷,并且寡。至,在遇見許芳菲之前的二十幾年人生裏,他對異沒有好奇,沒有悸,對事毫無興趣,連“自我解決”的行為都之又。
可許芳菲出現後,鄭西野明顯便覺到,他發生了變化。
這種變化,出現在心理和生理雙重層面。
冷寡、過分自制的男人,心深大多住著一個心魔。它是被層層枷鎖錮的野,晦抑,不可告人,也不可見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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