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西野平靜地說：“我自己的姑娘我當然疼，不能這麽比。”

許芳菲本來還在琢磨他這句話，可琢磨著琢磨著，忽然就發現了不對勁——

教導員棱角分明的下頷輕抵著頭頂，修長有力的雙臂環著的胳膊，而的背在他腰腹上……

此時此刻，小的軀從頭到腳、完完全全、嚴合，被高大的男人囫圇個兒包裹在懷裏。

難怪剛才還納悶兒，為什麽平時的靶場都是泥土與火藥味，今天卻連風都這麽好聞。

縷縷，清冽得像下過雨的森林，又混著一點甜。

是獨屬于鄭西野上的味道。

許芳菲：“……”

姑娘白皙的雙頰瞬間以摧枯拉朽之勢紅了個。心跳如雷，赧不已，慌慌張張地飛快收回視線，不敢與他對視。

只能用力清了清嗓子，紅著臉蛋小聲道：“教導員，我差不多會了，你可以……放開我了。”

教導員聞言，毫無反應。

許芳菲松開握把，以為他沒聽清楚，正要開口再重複一遍，一陣微涼冷冽的呼吸卻輕輕吹來，拂過紅小巧的耳垂。

男人近耳畔，輕聲慢條斯理地問：“你說，我要是在這裏幹什麽，會有人發現嗎？”

許芳菲：“……”

許芳菲被嚇住了，嗖的轉過腦袋瞪他：“……放開！”

鄭西野屈起一只手肘單手托腮，長臂長將錮在懷裏，扣得死死的，垂著眸直勾勾瞧。然後薄微啓，吐出幾個字：“不放又怎麽樣。”

許芳菲被他制得完全不了，面紅耳赤，要炸了，磕道：“我警告你，不要來，這裏肯定有監控！”

鄭西野挑挑眉，語氣散漫：“崽崽小同志，常識呢。軍事重地，哪兒來的監控。”

許芳菲：“……”

許芳菲臉紅得快要滴，威脅：“你敢來，我舉報你。”

鄭西野眉峰挑得更高，近幾分，輕聲：“準備大義滅親？”

這下子，小姑娘被惹急，徹底變了一只炸小貓。憤地喊他名字，帶著強烈的威脅意味：“鄭、西、野！”

誰知，這一嗓子斥完，男人竟垂了頭，低笑出聲。借著教打靶的姿勢，他雙臂輕輕環住，腦袋也輕輕埋進香的後頸。

許芳菲頓時渾一僵。

片刻，聽見背後傳來男人的聲音，淡淡地說：“你知道嗎，本來我打算強行對你做點什麽，讓你這輩子都忘不掉我。”

“……”許芳菲怔住。

鄭西野閉著眼，嗓音輕緩近似呢喃：“我想給你留一個咬痕，一個印記。我甚至反複思考，這個咬痕要留在你的什麽部位，脖子，肩膀，胳膊，背上……直到你進靶場之前，我才決定，這個咬痕得咬在你口。”

“離你心髒最近的位置。”

“可是真面對你，我發現我什麽都做不了。”

鄭西野自嘲似的嗤了聲，“怕你疼，怕你哭，怕你流，怕你害怕，怕……耽誤你。老實說，我這輩子都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會這麽謹小慎微畏手畏腳。”

最後一個字音落進春季的晚風，打著旋兒鑽進許芳菲的耳朵，輕輕撥過的心尖。

許芳菲臉紅紅的，心口驀的收，好半天都回不過神。

半晌，鄭西野終于放手，松開對懷中姑娘的桎梏，站起。

許芳菲也趕從地上站起來，放好槍支，別過頭掩飾慌般理了理頭發。

鄭西野：“不早了，走吧。”

許芳菲：“……嗯。”

一路同行離開靶場。他們誰都沒有再說一句話，默契地沉默，默契地相安無事。

許芳菲走在鄭西野邊，心緒久久未能平複。悄悄往側看。

他容英俊如畫，眉眼冷沉似玉，仿佛剛才把靶場裏發生的事，只是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好一會兒，快走到宿舍區時，許芳菲才終于開口，輕聲問：“你上次說，狼牙那邊要召回你……什麽時候？”

鄭西野靜了靜，回答：“下個月。”

“就是因為你要走，所以我們才臨時換的狙擊教元？”

“嗯。”

垂在側的十指，不控制地收，握拳。一強烈的依與不舍從心頭深升起，海嘯一般將許芳菲席卷。

努力穩住聲線，盡量如常：“你……你這次走，應該不會再毫無音信了吧？”

鄭西野平靜地說：“有任務。不知道況，也不知道多久。”

不知道的任務容，也不知道要去多長時間，一切都是未知數。

許芳菲輕輕咬住。過去可能還無法理解，但當也穿上這軍裝後，忽然就明白了這個男人生命中的許多無奈和無常。

在責任與使命面前，所有關于個人的種種，都是其次，都微不足道。

但，盡管如此，失落與恐懼還是同時湧了許芳菲的腔，淹沒了的心髒。總覺得，他和之間永遠缺乏些什麽，就像一個故事，只出現開篇，沒人寫結局，一棵梅樹迎著寒風開了許多花，卻永遠等不來來年的果。

一時間，許芳菲心翻騰起巨浪，忽然好像明了了這長久以來，自己對他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究竟是什麽。

忽然有很多話說，想表達，想傾訴。

但是，最終的最終，張開雙，能發出來的字音，卻只有一句平緩的：“教導員，祝你一切順利。”

鄭西野朝很淡地笑了下：“也祝你順利。”

直到許多、許多年以後，已白發蒼蒼退役多年的大校回憶起自己青軍旅生涯的這段過往，的大部分記憶都已十分模糊，卻清楚地記得，十九歲那年和鄭西野的又一次告別，發生在一個很尋常的周三。

雲軍工生宿舍的5棟附近，周圍嘈雜聲漸起，小超市門口來來往往全是人。

鄭西野將送到這裏，對說了聲“再見”，轉便準備離去。

可突的。

“阿野。”在背後很輕地住他。

鄭西野形凝固住，回轉看向時，黑的眼睛目極深。

那時，許芳菲大校已踏遍中國的大半河山，看過許多綺麗的風景，漠河粲然的極、青藏寥廓深遠的可可西裏，極西沉靜巍峨的昆侖。但在的記憶深，比這些風景更粲然、更深遠、更沉靜的，是鄭西野的眼睛。

十九歲的眼含淚，笑著聲說：“我會一直記得你。”

鄭西野便也笑：“小姑娘，此行山高水遠，前路未知。唯願再見之時，能與你坦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