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這是替天行道!”常遠梗直了脖頸,勉強給自己壯膽,說:“三年前公主手朝中事務,惹得朝廷上下怨聲載道,如今回京仍不知收斂,借著南山行宮向工部問罪,誰知是不是排除異己,又要給自己安什麼人手?我今日所為皆是為了圣上!為了朝廷!”
“好一句為了圣上為了朝廷。”周泯道:“你要不是抖了篩子,我還真信了!”
“我——”常遠忙將手藏進袖子里,但掩不住他渾都抖得厲害。
就這膽子,想什麼替天行道,背后定有人教唆指使!
周泯今日犯了錯遭了訓斥,只想將功折罪盡快將此事查個明白,可沒有耐心陪他耗,于是也不問了,推門出去,朝門外的軍道:“去拿刑來,給他上刑!”
常遠又是一抖,抬眸去,恰好見聞嘉煜來了。
聞嘉煜眼下在工部任郎中一職,常遠恰好就是他手底下分管文書的吏之一,出了這樣的事,他也不能獨善其,若不想被追責牽連,配合軍調查是必要的。
聞嘉煜這邊親自將有關常遠的文書冊給周泯,這其中記著他的籍貫、家中人口以及歷年考績升調經歷等。他說話間往半開的門里瞧了眼,四目相對,常遠微微一頓,張似要說什麼,但聞嘉煜很快就撇開了視線,他對周泯道:“今日之事也有我的過失,竟沒有提前覺察出此人心懷不軌,實在……”
他出了一個自責的表,“周侍衛若還有什麼需要的,提前告知于我便可。”
周泯這兩日跟著程慕寧在工部,對聞嘉煜倒是很有好,這位新科狀元郎為人儒雅,很好說話,沒有半點狀元郎的架子,是以周泯臉緩了緩,接過那冊說:“有勞了。”
聞嘉煜沒有立馬走,還有與他攀談的意思,唉了聲說:“方才事發突然,我看周侍衛手已然十分矯捷,否則公主就不是脖頸劃一道那麼簡單了,殿帥不知詳,實在不該責罰于你。”
周泯道:“本就是我行事不周,殿帥責罰是應當的。”
“但畢竟周侍衛原本不是公主府的人,這也算是無妄之災了。”
“話也不能這麼說,我雖然——”周泯頓了頓,說:“總之我眼下的確是公主的府兵,沒能護衛好公主,便是失責。”
“周侍衛果真盡心盡責,只是……”聞嘉煜說起來替他可惜,“雖說在公主府當差有品級在,但到底跟在殿帥邊,往殿前司升才是前途無量,我聽說殿帥邊原本有個姓衛的小將軍,也是從朔東來的,跟殿帥的時日還不如周侍衛長,可他這趟辦完差回來,定是要往上升了。”
“我與衛嶙不一樣。”周泯說:“我們都要為殿帥出生死,但我和他總得有一個留在殿帥跟前隨時待命,他哪有我和殿帥深,我可是打小跟著殿帥的。”
聞嘉煜沉默,一時不知如何接話,只勉強一笑,“原來是這樣……”
……
馬車上,程慕寧與裴邵兩兩相對。馬車寬敞,中間隔著個茶案,程慕寧與裴邵換了這兩日的案進展。
“行宮的木料已經送去驗查,還沒有出結果,負責采辦的吏就供出了實,宮苑倒塌,此事板上釘釘,又有口供為證,要拿下這批人不是問題,至于康博承——”封閉的空間,裴邵坐姿依舊板正,兩手擱在大上,說:“上并無刀傷,也沒有中毒的跡象,他的確是被砸死的,而且很不巧,他恰恰就死在倒塌的紫麟苑。”
程慕寧自上車坐穩后就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手肘抵著桌,單手支頤道:“我還以為殿帥終于沒有撂下我去騎馬,是想與我談談上回在酒樓沒有說完的事。
說罷,不及面前人做出反應,又擺正了姿勢,說:“有人知道行宮要塌,故意引康博承前去。”
程慕寧這種時不時出爪子撓你一下,撓完就跑的舉止讓人心煩,裴邵沉默了一下,說:“康夫人說千秋宴前夜康博承便心神不寧,最后臨到睡前又冒雨出了門,說是工部還有要事沒辦完,但那晚他并未去過工部大院。”
“因為他的要事并不在大院。”程慕寧往后一靠,說:“其實要引康博承去南山行宮很簡單,只要告訴他,修繕行宮的木料被換了次料,以康博承的子,他一定會前去查驗,只是雖然那兩日下了雨,這人憑什麼就肯定,宮苑一定會在那夜坍塌?”
“運氣。”裴邵說:“或者在營造上頗有研究,又知宮苑構造,且時時觀察著行宮的況,才能算得剛剛好。”
“那可不簡單。”程慕寧思忖間走了一下神,又下意識地手去傷口,裴邵沒有緒地說:“夏日炎熱,公主若不想傷口糜爛,最好管住自己的手。”
程慕寧微頓,笑了一下說:“忘了。”
手過來,“要不殿帥替我管一下?”
的手指就和整個人一樣纖長,那不長不短的指甲沒有染蔻丹,干干凈凈中著一點,裴邵知道這只手的,他下意識地在腦中回想了一下,但面上仍是那副懶得搭理的樣子。
程慕寧也毫不介意,收回手撐著下頷道:“你有沒有覺得這次追究工部,似乎有點太順利了?”
裴邵指腹挲了一下料,“是有點。”
這次無論是明察還是暗訪,有關涉事吏的罪證都很快就浮出了水面,就像是有人故意把線索送給他一樣,所以殿前司才能這般迅速地拿下一批人。縱然裴邵這幾年對許敬卿的作知之甚多,只要給他機會,辦起來一定不難,但順利到暢通無阻,也還是讓人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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