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事,武德侯底氣明顯不足,瞅了瞅四下無人,才說:“我哪知道!我足足用了半個營的家將,還外搭上二十幾個死士,這些人可是我費心培養了好幾年的,全白搭了!沒想到圣上這回如此周到,派去的竟不是些酒囊飯袋,能不聲解決掉我的人。”
說罷,武德侯好似氣不過,握拳就想重重砸向楹柱,又怕被人察覺,只好悻悻收回了手。
許敬卿卻看向遠瞭臺上的人,沉聲說:“周到的哪里是圣上。”
那人像是立即察覺到他的目,亦投來一道淡淡的視線,隨后敷衍地扯了扯角,從右手邊侍衛那里接過一盞酒,遠遠朝他敬了一杯。
那看似沉著有禮的舉手間著張狂和挑釁,許敬卿臉變了變,向來不顯山水的臉上難得出現一裂。
武德侯狐疑,正要順著他的目探一探究竟,就聽圍墻之外傳來一陣,接著有人報:
“長公主駕到——”
第7章
四下驟然一靜,上百道視線齊齊朝一個方向看去,只聞涼亭下傳來氣的聲音,有年輕仕子踮腳張看呆了眼,手里的扇子“啪嗒”一聲落了地。
傳聞中長公主行事果決,手段雷霆,三年前那段和圣上針尖對麥芒的過往更是被傳得邪里邪氣,這樣一個人,縱不是那種能手握大刀的獷氣度,也絕不該是這般溫纖細,步態輕盈,猶如月中仙子淡然出塵,款步姍姍間都令人如沐春風。
武德侯吶吶道:“你這位外甥,看著倒不像你說的那般不好說話啊……”
眼看朝這里走來,武德侯下意識抻了抻衫。
許敬卿知道他那素日里看人的病又犯了,眼底皆是嫌惡。
程慕寧走到跟前,余瞥見武德侯那黏膩膩的眼神,邊勾出一道沒什麼緒的冷笑,但準瞬即逝,待人再看時,只剩怡悅。
舅甥相見,先是朝許敬卿微福了福子,語氣間很有對待長輩的親切恭敬,“許久不見,舅父子骨可還朗?”
許敬卿皮笑不笑地朝還了半禮,“臣子康健,有勞公主掛心。公主難得回京,本該早兩日就進宮探,奈何圣上病中,朝廷諸事繁忙,實在是不得空,今日借這瓊林宴的機會方來問候,還公主莫怪。”
程慕寧又說:“怎麼會,總是政事要。何況今日圣上賜宴卻不得來,本宮還擔心席間若有人生事,一個人撐不住場子,眼下舅父親臨,就讓人安心多了。”
許敬卿對這樣的場面話不以為意,“公主說笑了,此乃圣上賜宴,誰敢在此生事,又何以讓公主惶恐。”
程慕寧道:“舅父說的是,只是我離京三年,難免有些手足無措。”低頭一哂,神愈發謙和,“從前是我不知事,經歷了這許多,才明白當年舅父的一些勸諫之言著實在理,我與圣上,與舅父,我們總歸才是濃于水的一家人。眼下時局不好,圣上日夜煩憂,本宮有心替圣上分憂,但到底是個子,人微言輕,往后難事諸多,還要勞煩舅父多多費心。”
許敬卿深凝了一眼,“不敢,替圣上分憂,本是我等分之事,何來勞煩一說。”
雖說程慕寧自就比程崢來得沉穩,但到底年紀小,沉不住氣,先帝剛駕崩那會兒,為胞弟能安枕無憂,大刀闊斧地了不朝中的老人,引得眾怒紛紛,得罪的人太多,墻倒時免不得眾人推,這也是為何當初倒臺如此之快的原因。至于是誰在背后推波助瀾,他二人都心知肚明,時隔三年,竟沒有表現出半分憤懣,盡管這些話里未必有一句真心,但如此心平氣和,已經讓許敬卿高看兩眼。
但同時也讓他覺出一不妙,只還未細想,旁邊被忽略的武德侯已經耐不住重重咳嗽了一聲,哈哈笑說:“長公主與許相舅甥深,讓旁人瞧著眼紅啊。”
程慕寧這才把視線調轉過去,眉梢一揚,好像才看到他,“這就是武德侯吧,父皇在世時與本宮提過,侯爺替朝廷戍守邊關,勞苦功高,聽聞兩年前是傷了方被宣召回京的?不知太醫看過沒有,現下可有痊愈?”
武德侯的封地在姚州,屬西南邊關,大戰沒有,小戰頻頻,不過自有地方知州調兵遣將,他一個世襲爵位的閑散侯爺,別說戍守邊關,恐怕連個刀都沒提過,若非兩年前因緣巧合搭上許敬卿,以他半生毫無功勛,本沒有進京掛職的可能。
先帝不可能記得他這麼號人,勞苦功高這四個字,他也擔不得萬一,但長公主看過來的眼神實在真摯,眉眼中的笑意似乎比方才對著許相還要濃厚,這突如其來的熱令武德侯都愣了一瞬,隨即厚著臉皮承下話,“我何氏滿門皇恩蔭庇,灑疆場也無不可,區區小傷算得了什麼,公主不必擔憂。”
程慕寧畔的弧度更深,“侯爺這般驍勇,實乃我大周的福澤。”
武德侯笑起來臉上堆滿了橫,“哪里哪里,能得機會為朝廷效勞,才是為人臣子的幸事。”
“公主。”眼看武德侯被夸得飄飄仙,還真把程慕寧的話當真,許敬卿適時打斷他,“人都到齊了,不如席再敘。”
武德侯忙附和說:“對對對,席再敘、席再敘!”
四周皆是探究的視線,程慕寧禮讓半步,“好啊,舅父先請。”
兩個人推讓一番,方才并行往宴臺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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