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寒遠接到電話的時候剛開完會，他松了松領帶，“怎麼了爺爺？”

“你說怎麼了？你還問我？今天什麼日子？你不在家在外面干什麼？”

裴庭軒怒氣沖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把手機拿遠了些，“我在公司忙。”

“我已經按您說的跟結婚了，我能做的僅此而已。”

裴庭軒生氣地說，“我不管你能做多，你既然娶了就得負責，平時不回去就算了，這結婚第一天你讓一個人在家里，到時候傳出去了外面的人該怎麼說？”

“趕給我回去，順便跟小寧商量一下婚禮的事。”

“知道了。”裴寒遠掛斷電話，把手機撂到了桌上，結婚遠比他想的要麻煩的多。

裴寒遠在辦公室拖到八點才回去。到悅瀾府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別墅里燈火通明，卻不見屬于它的主人。

“呢？”裴寒遠一時間想不起的名字，更不知該如何稱呼。

“太太還在睡著。”陳嫂回道。

裴寒遠應了一聲，“樓上的客臥收拾一間出來。”

陳嫂著急地說，“裴老先生說了，不讓您住客臥。”

裴寒遠作一頓，把外套扔到了沙發上，上了三樓。

客臥里也干干凈凈，連張床都沒有，其余幾間也一樣。

裴寒遠無奈地嘆氣，在主臥門口站了一會兒， 推門進去。

他打開燈，看見床上隆起的一小團，房間里響起細微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啊——”阮寧被忽然出現的人影嚇了一跳，慌地往后躲，卻跌下了床。

心臟傳來麻麻的疼痛，捂著口，急促地息著。

“你怎麼了？”

阮寧巍巍地抬手，指著放在沙發上的包，“藥、藥......”

裴寒遠瞬間明白過來，扶著靠在床邊，跑過去從包里找出來一個藥瓶，“是這個嗎？”

阮寧抓著他的手臂搶了過來，倒出一顆生生咽了下去，閉著眼靠在裴寒遠懷里。

許久后，阮寧的呼吸平緩下來，“對不起啊，嚇到你了。”

頭發睡得有些凌，額頭上因為疼痛沁出一層細的汗，眼尾微微泛紅，整個人都蔫了下來，抱在懷里的像是沒有骨頭。

裴寒遠猶豫一瞬，把人抱起來放到床上，拉過被子蓋在上，遮住出來的大片。

“要醫生嗎？”

阮寧搖搖頭，“不用，是我晚上忘記吃藥，又被嚇到了才會這樣，平時都沒事的。”

溫聲解釋，舌全是藥片的苦味，“我想喝杯水，能麻煩你幫我倒一杯嗎？要溫的。”

“嗯。”

裴寒遠應下，轉出門。

阮寧靠在床上，覺有些囧，第一天就把人嚇到了，他會不會覺得自己很麻煩......

平常在家里不管睡到什麼時候，該吃藥的時候都會有人，今天是自己大意了。

過了一會裴寒遠端著水杯回來，阮寧抱著杯子小口地喝著水，等苦味消的差不多，放下杯子，趴在床上把被子周圍疊了一圈，然后鉆進去把自己裹好。

“你快睡吧，已經很晚了。”阮寧聲他，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哈欠。

實際上經過剛才那一遭現在一點困意也沒了。

現下已是八月，夜間的溫度雖不高但也炎熱。

裴寒遠注意到的被子好像稍厚一些，剛才抱著時，上也是涼的。

“你先睡，我盡量小聲一點。”

裴寒遠關掉主燈，只留下一盞暖黃的夜燈。

浴室里響起嘩啦啦的水聲，一陣接一陣。

阮寧覺自己心跳又有點快，最后是開門的聲音嚇得抖了一下，下意識的閉上眼睛裝睡。

裴寒遠把床上的大紅喜被折過去，拿了新的被子過來。

阮寧睜開眼，見狀把被子拉了過來，裹在自己上，怯生生地問，語氣純真，“我們要房嗎？”

“......”裴寒遠語滯，“客房沒有收拾好，你放心，我不會你。”

他躺在旁邊，帶來一陣的空氣還有木質調的香味。

阮寧長舒出一口氣，“我想搬到樓下的客臥住。”

“可以，需要什麼找陳嫂就行。”裴寒遠關掉床頭的燈，周圍瞬間被黑暗籠罩，“我知道你結婚并不是自愿，一年以后，我會找合適的時機跟爺爺說解除我們的婚姻關系。”

這樣好的。

“嗯。”阮寧應了一聲，緩緩說，“你不用煩我，我不打擾你。”

“我盡量活過一年，離異總比喪偶好聽些，不然你到時候也不好找——”

這話聽著莫名的刺耳，裴寒遠冷聲打斷，“睡覺。”

“哦。”

阮寧抓著被角，有些困，腦袋卻越來越清醒。

也不知道能不能活過一年，不過也沒什麼好糾結的，之前醫生說活不過二十，如今都也多活了兩年。

裴寒遠閉著眼，卻沒有睡意。他聽裴庭軒說過，阮寧不好，先天心臟病，還有哮。

不能劇烈運，不能緒激，忌的事能寫本厚厚的書。

很麻煩。

黑暗之中聽覺變得更加明顯，裴寒遠聽到刻意放輕的呼吸聲，不知道是故意在裝睡，還是因為防備睡不著。

他輕手輕腳地下床，走出房間。

整棟別墅都沉浸在夜的寂靜中，裴寒遠打開冰箱準備拿瓶冰水，視線卻不經意掃過里面的蛋糕。

缺了一角的蛋糕，上面寫著“新婚快樂，百年好合”幾個字，因為存放的時間有些久，部分油已經融化，字跡也變得模糊。

裴寒遠靜靜看著躺在冰箱夾層的蛋糕，腦海里不斷浮現起阮寧的面孔，安靜睡覺的，笑著的，張的，病發時慌又害怕的......

甚至開始想象一個人吃蛋糕的樣子。

許久后回過神，裴寒遠關上冰箱門，坐到客廳的沙發上，隨手點了支煙，煙霧剛升騰起來又被他摁滅。

裴寒遠微微低頭看著指尖縈繞的煙霧，思緒是前所未有的雜。

要做裴太太，那便是裴太太。

他答應了跟爺爺的約定，得到了好，對好一點，也未嘗不可。

裴寒遠扔了指間的煙，等上的煙味散盡才回到臥室。

床上的人已經睡著了，呼吸平穩，兩只手抓著被角，蜷著，臉頰睡得通紅，微張著一呼一吸。

裴寒遠拿了自己的被子過來，睡到了沙發上。

臥室里太過寂靜，他能聽到細微的呼吸聲，還有夢中不時的囈語嚶嚀。

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