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頌南垂下手，那個被他攥在手心里捂熱的手機落在床上，放煙花的人回去了，屋外只剩下薄霧和濃煙籠罩的夜空。

又開始飄雪，這雪比白天的大，跟鵝似的團一大片，他家小院地上一眨眼就蓋了白白一層霜雪。

魏安榮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站在他的門邊，人再也沒有年輕時候的貌，皮松弛，一雙眼睛里盡是疲倦，就那麼著一頭秀發，臉上盡是愧疚。

“小南，師彥生縱橫商場這麼多年，他從來就不是個心的人。”魏安榮輕聲道，“對不起，走到今天都是媽的錯，是媽媽沒能給你好生活。”

師頌南呆呆的看向母親，母子二人面對面許久，什麼話都沒說。

“小南，往前看吧，咱們娘倆離開師彥生也能生活的很好。”魏安榮走上前，抱住兒子的肩膀，手指穿過兒子順的發，輕的安他失控的緒。

師彥生難得沒有抗拒這親的擁抱，嗯了一聲，沒有否認魏安榮的話。

“你說得對，我就算不是他師彥生的兒子，我也一樣是個優秀的人。”師頌南的聲音聽不出緒，淡淡的，“我已經想明白了，不會再執著過去了。”

魏安榮欣地眼淚婆娑，著兒子的肩膀，連聲道：“好，好呀。”

師頌南收起緒，還是那副平靜的模樣，走到門邊摘下自己的外套，又俯穿鞋。

魏安榮驚訝道：“這麼晚了，你去哪？”

“出去走走，一會兒就回來，別擔心我。”師頌南走出屋，關上了家門。

旅安鎮的夜晚本來就空無一人，往那幾條巷子里一走就跟恐怖片似的，夏天天氣暖和的時候偶爾還有幾個不著家的蹲在路邊擼串喝酒，冬天竟是一個人影都見不著了。

師頌南頂著風雪走，了裳，腦門被寒風吹得冰涼，發飛舞，從頭到腳沒有一是暖和的，倒是能讓人醒一醒腦袋。

“小南，不要再打過來了，你跟我們家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

走過半條街，臉頰越來越疼，他抬手一，抹去臉上的淚痕，深吸了一口氣，繼續故作鎮定的往前走。

“小南，往前看吧，你和魏安榮已經白占了榮華富貴的十五年，以后的日子就別再惦記了。”

又走過半條街，眼前模糊得連路都看不見了，師頌南眉一耷，癟著，努力抑下鼻腔那酸楚，抬起兩只胳膊，在臉上胡抹了一把，又了眼睛，把眼淚趕出眼眶。

“離婚協議書寫得很清楚，我給你和你媽每個月一千元直到你年，多了的一分也別想。”

他終于在街角站定腳步，臉上的淚水涓涓而下，怎麼也他媽不干凈，索也就不費勁了。

無人的黑夜是一個男孩脆弱的最好保護，師頌南從剛才開始一直表現出來的冷靜和不在乎在這一刻被盡數穿。

男孩慢慢蹲下，把臉埋進臂彎里，哭得泣不聲。

-------------------------------------

許家的新年一直是一家四口人過，今年也不例外，楊秀華炸了一頓用料充足的豬丸子，胖小敞開肚子吃了頓大魚大的年夜飯，直到看春晚的時候飽嗝都沒停下來。

許向北把年夜飯的碗筷收拾到廚房的水槽里，正要擼袖子，許建同喊道：“北子你也別忙了，來看電視吧，碗明天再刷。”

“。”許向北笑了笑，洗干凈手掀開簾子走回客廳。

胖小往旁邊挪了挪屁，給他哥留出一個空位，一家四口坐在電視前面看春晚小品，被趙本山逗得前仰后合，胖小邊打嗝邊笑，特別喜。

許向北一開始在笑小品節目，后來變笑胖小，捂著肚子半天也沒緩過來。

楊秀華抓了把瓜子，慨道：“這一年一年的過得可真快啊，北子和胖小都這麼大了。”

許建同點了顆老煙：“可不是。”

電視里，春晚主持人跟觀眾朋友們互，問道：“觀眾朋友們，在這辭舊迎新之際，你們都有什麼新年愿啊。”

楊秀華瞥了眼在一旁腆著肚子沒心沒肺的胖小，順著說：“我就希明年胖小中考能順順利利的，我要求也不高，能考上個高中就行。”

胖小撅個：“媽，這大過年的你能不提學習嗎，多掃興。”

“嫌我掃興你就自己爭點氣。”楊秀華回懟。

許建同話：“行了，大過年的啰嗦孩子吧，明年我想自己買輛二手面包車，拉貨用，現在歲數大了騎三來去來回太累了。”

楊秀華白眼一翻，呸掉瓜子皮道：“想得還，你先看看咱兜里還有多錢。”

許建同被老婆這話掃了興致，轉過臉不再說話。

許向北見氣氛尷尬，笑道：“沒事爸，明年春天我幫你去拉貨吧，菜市場那幾個叔我也悉了，這活能干。”

“看看，還得是我兒子疼他老子。”許建同欣笑了笑，得瑟地瞅了眼楊秀華。

“哥，你有什麼新年愿？”胖小轉過頭問。

“我？”許向北愣了愣，搖頭道：“我沒想過，我就希咱們家能平平安安的，你能考上好學校就行，就這麼點愿。”

胖小靠在沙發里，很老的嘆口氣，“唉，我就希明年能順利點，別再整出這些有的沒的幺蛾子。”

許向北樂了，問道：“你今年有什麼幺蛾子？”

胖小說：“從認識師頌南以后，這下半年不全是幺蛾子嗎。”

“那不全是你作出來的幺蛾子嗎，怪人家師頌南干嘛。”許向北了他腦袋一下，“你自己老老實實的比什麼都強。”

胖小不愿看著他，說道：“哥，我才是你親弟弟，你別老替師頌南那小子說話。”

許向北笑著白了他一眼。

春晚下一個節目開始，一家人沒再聊天，接著看小品。

許向北這回看得有點心不在焉，該樂的笑點也全都錯過了，他怔怔看著屏幕，腦子里想的是剛才偶然提起的師頌南。

一切順利的話，這小爺年后就該離開旅安鎮了吧。

雖然相時間很短，兩家人還鬧過好幾次矛盾，但真要到了分開的日子總歸還是舍不得。許向北是個大于理的人，最見不得分別，是想一想心底就泛酸。

不過人各有命，師頌南那小子看長相就知道天生是個富貴命，小小的旅安鎮又怎能輕易留住他呢。

許向北回過神，不再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