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向北笑得很輕,嗯道:“我知道了,一定按你說的做。”
師頌南沒說話,他累得閉雙眼,腦門蹭著許向北的后背點了點頭當作回應。許向北也沒再說話,專心騎車。
旅安鎮沒有夜生活,更別提這冰天雪地的雪夜,臨街店鋪早早打樣,就連平時習慣扎堆蹲在墻底下煙打牌的小混混們都不在了,整條小巷子半個人都沒有,他和許向北好像在一片虛無的天地中相伴而行,只有彼此。
師頌南很這樣的安寧,其實每次跟在許向北旁邊都難得的舒服,好像可以放心把所有事給他,面前的風風雨雨總有個高大的軀擋在前面。
“以后也別怕。”許向北溫的聲音響在耳畔,他說話時腔也在,師頌南著他的后背,安靜中,能聽到他一顆震不止的熱烈心跳。
“哥都罩著你。”許向北說得沉穩有力。
師頌南睜開眼睛,問:“你說話算數?”
“算數。”許向北篤定地回答,“哥答應你,以后只要你需要,隨隨到,好不好。”
“好。”師頌南也不顧過敏,又往許向北上靠了靠,重新閉上眼睛。小爺堅冰一般的心悄悄化開一道隙,出里面脆弱的在。
當然,這條隙僅限許向北可見。
師頌南知道許向北不會騙他,不需要證據,他就是知道。因為許向北是個踏踏實實的人,這樣的好人不會說大話,從來也不會說不著邊際的謊話。
人生海海,南來北往的人都會戴上偽善的面,滿謊言和嘲諷。就像師彥生會丟下他,就像許國龍會欺負他,就像魏安榮的人生充斥謊言,就像楊秀華的行事充滿自私。
但是許向北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別人能掏出一百個真心,許向北認定了誰,遍全上下,能掏出一百零一顆真心來。
師頌南鼻頭一酸,心頭一暖,又醞釀出幾滴珍貴的眼淚來。
這次他在許向北看不見的背后悄悄干了。
不哭了,日子好像也沒那麼苦。
因為魏安榮已經在老許家常菜等著,許向北一路騎車回到家門口,魏安榮隔著老遠就站在店門口翹首以盼,脖子抻得老長,看見師頌南那一刻懸得一顆心狠狠落地,竟差點熱淚盈眶。
楊秀華這次半分理都不占,訕訕癟站在門口,一雙能殺人的眼神狠狠在許國龍上刮來刮去。
胖小慫包般在許建同邊,屁都不敢放一個,心里想的是:明明是謝二虎出的餿主意,現在挨罵的卻是他一個人,憑啥子?
師頌南從車上下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魏安榮一把抱進懷里,甚至臉頰還被大大的啵了一下,當著所有的人面和媽這麼親熱,十五歲的師頌南覺得有點難為,臉上寫滿拒絕。
楊秀華無話可說,一抬眼看見許向北大雪天只穿著件,凍得鼻尖發紅臉發青,驚呼道:“向北,你怎麼沒穿外套。”
師頌南這才想起他的外套被自己霸占了,這一路吹著冷風騎車,許向北到底不是鐵打的,他慌忙把披在上的外套還回去。許向北彎起角,接過外套穿上,沒說話。
魏安榮從失而復得的喜悅中回過神來,打算好好跟楊秀華算算賬,抹著眼淚楚楚可憐站起,指著胖小快低到看不見的鼻頭,說道:“楊秀華,這次沒冤枉你兒子吧,下午的時候這許國龍提著一兜子破鞋去我家門口耀武揚威就算了,還敢把我兒子關進廁所里,這是人沒事,要是有事,你信不信我跟你拼命!”
為母親在保護孩子時候的模樣總是令人容,這句“要拼命”的豪言壯志喊出口,在場的人都不敢作聲,楊秀華也沒說話,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師頌南還是凍冒了,臉紅不只因為過敏,此刻整個腦門鈍痛,漲得難,鼻子也開始不通氣,兩個鼻孔一起堵,只能張呼吸,他只想趕回家躺著去。
“行!”楊秀華一咬牙一跺腳,視死如歸地抬起頭,擼著袖子從手邊抄起笤帚,倒過來握在手里,看著魏安榮和奄奄一息的師頌南,堅決道:“這次是我家對不起你,大妹子,我沒話可說,也沒臉狡辯,我今天就在這教育孩子,打到你解氣為止。”
“許國龍,過來!”楊秀華厲聲呵斥,指著面前的地面,示意胖小老老實實站過來。
胖小嚇得滿臉鐵青,笤帚還沒挨到屁上,眼睛里早已汪起淚水,他慌里慌張的看向許向北,這回他哥沒慣著他,許向北就像沒聽見似的,一手在自己口,低垂著頭,故意不去看他。
“過來!”楊秀華耐心耗盡,干脆手拎著胖小的領,像拎著只待宰的小豬,毫不留揚起手,手腕的笤帚狠狠在他那乎乎的屁上,一下又一下,胖小應聲慘,不知道的以為哪家提前過年殺豬呢。
許建同也沒攔著,自家兒子干出這樣的事,他也沒臉,轉過去不看。
楊秀華打兒子更多是打給魏安榮看,大冬天胖小穿著厚棉,反正也打不壞,索放開力氣打,得啪啪作響。師頌南在旁邊都快看傻了,他長這麼大哪里見過這種陣仗。
魏安榮收回了眼淚,人家媽都這個態度了,再哭哭啼啼的也不合適。按照人冷暖來說,現在應該找個恰當的時機站出去勸一番,說都是孩子給個教訓得了,讓楊秀華順坡下驢收手。但是這胖小三番五次欺負自家兒子,魏安榮冷眼看著,決定不遞這個臺階,讓他多挨會打。
師頌南轉頭想去看許向北的反應,許向北還站在自行車邊,離得遠,老許家常菜店里的白照不到他上,整張臉都埋在影中,看不太真切。師頌南只能看見他抬手不停著自己的前,咧著角,眉頭微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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