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讓也變了臉。
妖妃禍國的流言前兩天就在京城傳開了,朝臣們一波接一波的進言,都被他了下去,不許任何風聲往后宮傳。
沒想到千防萬防還是沒防住,今天晚余撞了個正著。
外面的喊聲此起彼伏,“死妖妃江晚余”的請求穿厚厚的棉簾傳進來,他親眼看著晚余臉上的一點點褪去,白的像他案頭尚未著墨的宣紙。
他的心不自覺了,此時此刻,卻不能與多做解釋,只冷聲道:“你先回去吧,朕自會理。”
晚余從震驚中回過神,口道:“或許我真是不祥之人,皇上何不就此置了我,放我走或者殺了我都行……”
“閉!”祁讓厲聲打斷了,眼中怒意翻涌。
他都為難這樣了,非但不恤他,還要和那些人一起給他添。
殺了,或者放走?
說到底,就是想離開他。
為了離開他,背上妖妃的罪名也心甘愿。
他氣得心口疼,膛劇烈起伏,指著門口冷冷道:“給朕滾回你的咸福宮老實待著,哪里都不許去,什麼都不許做,否則別怪朕和你翻臉!”
晚余定定地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連禮都沒行,轉過,腰背直地向門口走去。
棉簾掀開,書房外的廊下跪了七八個頭發花白的老臣,正高一聲低一聲地請求皇上殺妖妃,平天怒。
看到晚余出來,幾個人皆是一怔,喊聲戛然而止。
晚余不認識他們,他們同樣也不認識晚余,彼此默然對視一刻,晚余放下簾子,從他們面前走過,徑直沿著廊廡向西而去。
后,那幾個人在短暫的怔愣之后,又開始高一聲低一聲地喊起來。
晚余沒有回頭,只覺得諷刺。
他們連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就認定了是妖妃。
明明是被祁讓強占,不得不留在宮里做了妃嬪,他們卻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頭上。
如果什麼都沒做過就能惹怒上蒼,強占的人卻不用承擔一點責任,那只能說,上蒼和他們這群人一樣都是瞎子!
不知道祁讓聽到這些話是什麼想法,也不知道他接下來會怎麼做,倒是希他頂不住朝堂和民眾的力,殺了,放了,或者從此冷落,把打冷宮也好。
只要能遠離他,怎樣都好。
月華門外,紫蘇正焦急地向里面張,見出來,連忙上前攙扶:“小主,那些人都是胡說的,您不要聽他們瞎說。”
“你也聽見了?”晚余對笑了笑。
紫蘇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都這樣了,小主怎麼還笑得出來?
人家都要皇上死了,當真一點都不害怕嗎?
紫蘇忍著淚,扶著慢慢往回走:“那些人聲音那麼大,恨不得嚷嚷的天下皆知,奴婢怎麼能聽不見,但小主您不要在意,也不必放在心上,皇上肯定不會聽信他們的讒言。”
晚余嗯了一聲,心里卻想,與其整天這樣生不如死,死了倒也干凈。
死在祁讓手里,還不用擔心會連累到長安和清盞。
清盞這會子應該已經走了吧,不知道這些關于妖妃的言論他有沒有聽說?
但愿他沒聽說,這樣也免得他辦差分心。
還有半個月就要過年了,過年之前,還能再見到他嗎?
西北的戰事怎麼樣了,長安會回來過年嗎?
想得出神,旁的紫蘇突然停下來,晃了晃的手臂。
“怎麼了?”
晚余一句話問出口,就看到了從們正前方緩步而來的賢妃和馮貴人。
“小主,怎麼辦?”紫蘇張地盯著小腹微微隆起的馮貴人,小聲道,“掌印囑咐您一定要避著馮貴人,今兒個怕是避不開了。”
甬道狹長,也沒有岔路,對方又是高位分的妃嬪,不可能裝作看不見。
晚余四下看了看,既然避不開,只能自己小心留神了。
于是便拉著紫蘇退到墻邊,等賢妃和馮貴人到了跟前,屈膝行禮問安。
賢妃生得溫婉嫻靜,子和,脾氣也好,不論對上還是對下,只要一開口,就會自帶上三分笑。
“天寒地凍的,妹妹不必多禮,快起來吧!”走上前,彎腰去扶晚余,“妹妹這是從哪兒來?”
“不敢勞娘娘大駕,還是奴婢來吧!”紫蘇及時手,搶在前面扶起了晚余。
晚余后是墻,想退也沒退,就客氣道:“嬪妾閑來無事,出來隨便走走,娘娘的鐘粹宮在東邊,怎麼也走到這里來了?”
賢妃扶了個空,也不在意,回手拉了馮貴人過來,笑著說:“馮貴人前些日子一直在屋里養胎,最近胎已坐穩,太醫說可以適當走走,本宮想著許久沒去給太后請安,就帶往慈寧宮走一趟,這一來一回,今日的活量也就足夠了。”
馮貴人穿著厚厚的襖,外面還裹著一件狐貍的大斗篷,臉看起來不怎麼好,不知是風刮的,還是懷孕太辛苦。
晚余盡可能地往后靠,連的角都不想到:“既然如此,娘娘快去吧,夾道上風大,馮貴人的子不得寒,嬪妾就不與二位多說了。”
“好,你子也不好,走一走就趕快回去吧!”賢妃笑瞇瞇地囑咐,領著馮貴人就要走。
“嬪妾恭送娘娘。”晚余正要行禮,馮貴人突然抓住了的手,“好妹妹,自你后宮以來,咱們還從未說過話,你什麼時候得了空,就去我那里坐坐。”
的手很冷,像冰塊一樣,晚余被抓住,心下一個激靈,想躲又躲不掉,也不敢強行出來,只能僵站著,等說完了,又僵地點頭應了一聲:“嬪妾記下了,等回頭雪化了,路好走些,就去看貴人。”
“好,我隨時恭候。”馮貴人對笑了笑,笑容卻很慘淡。
晚余心里有種說不出的覺。
下一刻,馮貴人腳下突然一個趔趄,抱著和一起往地上摔去。
晚余防不勝防,結了冰的路面讓無論如何都穩不住形,撲通一聲仰面栽倒,后腦勺重重磕在了地磚上。
“哎呀!”
“小主!”
天旋地轉之間,聽到賢妃和紫蘇同時驚呼出聲,隨即又聽到賢妃和馮貴人的婢驚聲尖:“,好多,馮貴人流了……”
“孩子,我的孩子……”馮貴人凄厲的哭聲也隨之響起。
晚余腦子嗡的一聲,顧不得后腦勺劇烈的疼痛,掙扎著爬起來,就見馮貴人以向下的姿勢倒在邊,一張白慘慘的臉側對,眼里是洶涌的恨意:“江人,你為什麼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