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宮里悶,不過出去也沒甚意思。
前年冬末,思慮很久,還是和宣玨說了那番話。
不是不可以假意接近,反復磋磨。
但以為刃,是在折辱他,也是在輕賤自己。
便快刀斬了麻,不愿多加糾纏。
也有一年半載未見了,倒像是他在主相避。
一旁,葉竹帶著十余人,擔著箱盒,裝著八千白銀準備去將軍府,還是猶豫:“殿下,真要運去呀?萬一本無歸怎麼辦?”
謝重姒尚在出神,聲音也懶洋洋的:“就當打了水漂,聽個錠響。”
再說是文瀾坐莊,真輸了,這八千兩,也能有大半他口袋。
葉竹見渾不在意,還以為自家殿下勝券在握,便自信滿滿地送財將軍府。
直到三月末,殿試也告一段落,讀卷張煥代閱,三日后放榜,出進士名錄——
葉竹傻眼了。
科考是國之基的大事,朝也好,百姓也罷,都翹首以待。
至于金玉軒今年聚的一群爺小姐,更是興期,瘋狂求神拜祖宗,希自個兒押注能。
謝重姒近來春乏,窩在未央宮,葉竹就親自跑了幾趟,盯著賠率投注。
放榜當天,葉竹聽著周圍或哀嚎或驚喜的呼喚,只覺得四大皆空,生無可。
駐足片刻,金玉軒的上好貢茶都不喝了,奔回宮中,難得犯上地將謝重姒從毯里拎出來,在昏昏睡的殿下耳旁吼道:“殿下!八千兩啊!!真的!打了!水漂啊!!沒聽見錠響啊!”
謝重姒睜開貓兒般的杏眸,慢吞吞地道:“殿試結果出了?”
葉竹:“是啊!!”
謝重姒了眼,道:“如何?”
葉竹:“……宣公子探花。江平狀元,蒙瀝榜眼。至于后頭的排序,奴婢不大記得。”
謝重姒坐直了,沒心疼銀子,倒是覺得有意思,好奇地自言自語:“嗯?還真是這個序,他怎麼做到的?”
*
“此次殿試考卷,你怎麼答的?”宣琮著謄抄出的各人考卷,挨個點了點,最后指著宣玨的答卷,“不是你平素風格。”
史府邸栽種竹林,郁蔥蒼綠。
宣家三子,坐在庭院里,春意暖融,和風徐來。
宣玨坐在幾案前煮茶,熱騰水汽蒸卷而上,愈發襯得他骨節分明的手指白皙修長。
他抬眸道:“嗯?就是按平日習慣,作答而的。”
“胡扯!”宣琮嗤之以鼻,“呈遞考題讓陛下定奪和主持批改的,都是讀卷張煥,來自漓江張家。他避嫌江家和蒙家,肯定會把你排到第一個,我之前也就說了,你照常發揮即可,狀元非你莫屬。可你這都是些什麼混賬話。”
宣琮食指猛扣桌案薄紙,喝道:“就差沒把‘削減氏族’這句話,放到明面上了!”
“也未曾放置明面。”宣玨煮好茶,給宣瓊斟了一盞,又給宣琮遞了一碗,“只在收題時晦提了三句,不過張大人的確能看出來,許是心里不太爽快。”
宣琮將茶碗一放,怒道:“廢話,我看不出來?我是問你,想什麼呢?!”
宣玨“唔”了聲,輕聲道:“江平對奪魁躊躇滿志,我不想同他爭執,避其鋒芒。再者,進士前三便能直翰林院,夠用了。”
宣琮:“還有呢?”
兄長明察秋毫,宣玨抿了口淡茶,無奈地放下茶盞,不敢瞞:“張大人應是想將我掛在十名開外,能登一甲,想必陛下最終定奪時,有所手——”
宣琮打斷:“確實是陛下親口點你做探花的。”
否則他也不必擔憂到底出了什麼差錯,急匆匆地托人謄所有考卷。
宣玨意料之中,不輕不重地應道:“給陛下遞個投名狀罷。”
宣琮冷冷吐出兩個字:“有病。”
宣瓊在一旁,托著瓷盞,咳出了花兒。
宣琮不得已,改口:“有病……就瞎心。”
宣玨只是無奈:“嗯,謝兄長提點,不瞎想了。”
他抬指輕按眉心,道:“長姐尋來的藥方很管用,近幾日睡得安穩。不知是何得來的?”
宣瓊溫聲笑道:“同濟堂那頭來了醫湛的新醫,喬郎帶我去看過,找調理子的方子,我順便也替你求了副安眠凝神的藥方。”
宣瓊里的喬郎,是新婚不久的夫婿,待很好,知弱,四尋醫求治。
宣玨了然,問:“那位金大夫嗎?聽說他灑,不喜達貴族,只為平民問診。我還想去再求幾個方子,想來是排不上號了。”
前世他登基之后,魘魔難安,醫換了一大把,也無人能開出這種對癥的方子。
“讓你姐夫帶你去。”宣瓊難得回府探親,心好得也像這春三月,“他和金大夫打過道,關系不錯。”
宣玨頷首謝過。
他剛登科,有一連串的瑣碎授職,因宣瓊撥冗回府,他才空回來一聚。
又坐了會兒,匆匆告辭離去。
仿制江南水榭的小院里,只剩了宣瓊和宣琮二人。
宣瓊眉眼里出擔憂,輕聲問道:“阿玨的失眠,愈發嚴重了麼?”
“殿試前一天,一晚沒歇。”宣琮嗤了聲,“要不是知道他斤兩,我還以為他是張到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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