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重姒古怪地扭頭看了他一眼，然后起了點壞笑，眨眨眼，用周圍人都能聽到的聲音道：“我夫君來啦！”

說著，邊輕輕喚了聲“離玉”，邊走上前一步，牽住宣玨的袖，像是出游等不到人的妻子，在向夫君嗔怪道：“你怎麼才來呀？都等了好久了。還有人非得問我祖籍何，看起來不像姑蘇人氏，可我明明都嫁過來幾年了，早就是姑蘇人了吧。”

宣玨腳步一頓，從謝重姒明艷的面頰上，看到換了樣式的發髻上，又掃了眼跟在后言又止的藍公子，心下有了數：怕是煩不過，扯謊已婚。

可宣玨沒有破，反而牽住扯著袖擺的手指，朝那赧然的藍公子頷首溫聲道：“子是姑蘇人。公子還有什麼要問的嗎？”

藍公子是真的尷尬。

他不該搭訕，但千不該萬不該的是，他和這位著撞同款。

真是云泥之別，被比到塵埃里頭——

他可算懂了方才那位小娘子為何壞笑。

眼見著周遭聚來的目愈發得多，藍公子連忙搖頭，道：“沒有沒有，你二位同游去罷。”

謝重姒被他忙不迭要逃的舉止逗樂了，等人走了，咯咯笑出聲來，像是壞招得逞，朱紅的勾起個張揚的弧度，和彎起來的眉眼一道，昭示心不錯。

宣玨沒忍住，正準備放開的手又握了一瞬。

許是抱著暖手的緣故，指尖熨燙，比他的手心還溫熱。

指腹上有不甚明顯的薄繭，是前幾年在鬼谷練箭玩刀留下的——以前總會用指尖在他上逡巡游走，看他忍耐不住時，像眼前這樣壞笑。

等謝重姒止住了笑，宣玨也立刻放開了手，不想讓覺得突兀冒犯。

沒想到，謝重姒反而再次牽住他的袖，抬步向前，說道：“在齊家用膳沒有？沒有的話，咱們去找點兒吃的——蘇州別的不多，吃食是真不。”

其實不出意外，他今日是打算在齊家用膳的，甚至打算循序漸進，等晚上離開時，才提出真實的想法和要求。

但看了眼外面天和漸起的燈火，宣玨難得心猿意馬，換了個思路，聊了會布料經商，就直白切揚州楚家。

和以往的三拐四彎、徐徐圖之相比，急切地不像他的風格，不過最終結果大差不差。

宣玨急匆匆離開齊家時，初冬的夜才不過初臨，自然沒用晚膳。

他搖搖頭，任由謝重姒牽著他走，道：“未曾。”

“唔……那你小時候在蘇州長大的，有什麼覺得不錯的酒樓棧館推薦的麼？”謝重姒瞥了眼才剛開始表演重頭戲的雜耍攤，又變了主意，“哎等會，再看會雜耍，看完再去吃飯。”

半真半假地嘟囔道：“剛剛他們吵死了，還好你過來了，這下清靜多了。”

宣玨輕輕地道：“好。”

謝重姒站在他前面，占了個不錯的視角。宣玨比高出一個頭，能見到被簡單暴盤起的發髻，所有的發都被一支桃木細簪固定，是種已婚婦人的樣式。

盤的并不好，略微歪斜，有些散，看得出手生。

只會簡單的束發，前世對于這種發髻，也很手生，偶爾心來盤弄一個，總是稀奇古怪到他都沒法睜眼說瞎話的地步。

窺見他一言不發默默移開的視線時，也會心里有數，便會打散頭發，將梳子一拍，挑眉輕嗔道：“那你來。”

他手指靈活，記又好，昔日往歲和正當風行的發髻打扮，都心下有數，還能舉一反三地類旁通。

所以剛開始編了一倆個也有點稀奇古怪的發髻后，就能生巧了，比葉竹們編出的更合謝重姒心意——

于是總是討著讓他梳發盤髻，出去后又不住和人炫耀。

就像是得到了最好的心禮，總是想讓問起的人都知道。

但這炫耀，只過一個月就戛然而止。

那年剛中進士的探花郎，于皇家酒席上酒酣正濃時說：“執筆弄墨的手，只能在后院給子編頭發，要是我，得一頭撞死。”

爾玉聽到后，默不作聲，當眾給那探花郎潑了一杯酒。

沒再讓他盤過一次頭發。

宣玨見到這歪歪斜斜的發髻，忍不住問：“你這發髻……”

“我自己盤的呀，怎麼樣？還可以吧？”謝重姒看著前面鉆火圈的木頭狗，沒回頭，卻晃了晃腦腦袋，像是讓他點評一二。

宣玨：“……”

他猶豫了半天，斟酌道：“你是第一次盤蛇尾髻吧？已算不錯了。”

謝重姒笑出聲來。

當然不是第一次盤，這種簡單的發髻，不算通，但也嫻。

方才只是懶得應付，敷衍了事而已。

不過見著宣玨昧著良心閉眼瞎夸，還是有意思的。

前面，機關狗跳完，那幾只栩栩如生的大頭兔又跳了出來。

在圍一個圈的觀眾游人前，一蹦一跳，頭頂是個開了小孔的匣子，能讓人投銀兩銅錢打賞。

謝重姒扯了扯宣玨的袖子，回頭，像是驚喜般道：“離玉，你看，像不像真的？”

三只黑，三只白的機關兔，開始討要賞錢來。

個個憨態可掬。

不人當真開始掏銀子銅錢。

宣玨還以為謝重姒也想玩，問道：“大梁的機關木制，幾乎以假真——我這里有碎銀兩，要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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