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懿淡淡瞥他一眼，“原來我就是你用來逃避讀書的擋箭牌啊？”

方云朗訕訕地了鼻子，慢吞吞地道：“才不是呢，子瞻哥是無敵大好人。”

與此同時，容今瑤聽見方云朗提到的“夏至城東”，頓時來了興趣。從屏風后探出一個頭，眸微：“放荷燈？聽起來還蠻有趣的。”略帶好奇地補充道：“上蓮葵和青云，我們可以一起去逛逛。”

方云朗小啄米般連連點頭，猛地一合掌，“好啊好啊！”

男孩正想墊腳去尋容今瑤的影，楚懿忽然往前一步，將方云朗擋在門外，順手把門關上。

楚懿提醒：“……男有別。”

“嘿嘿，一時激，好險好險。”方云朗抬起頭道。接著，他眼睛忽然一亮，像是發現了什麼驚天一樣，“咦？哥，你的脖子怎麼有三道抓痕啊？”

聲音極大，生怕吸引不來別人的注意。

“閉。”楚懿瞇起眼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繞開他，徑直離開。

方云朗一個激靈，出一個心領神會的諂笑，窮追不舍跟在楚懿后，“你告訴我嘛。”

“……”

“哥——”

楚懿眉梢輕挑，停下腳步，不咸不淡地說：“你再多，我就同陸玄楓提一句，要不要拎著你去軍營學箭。還去什麼城東過夏至？”

方云朗腦子嗡鳴，磕磕地道：“我我我我……我錯了……”轉念一想，又有些不對勁，“不對，子瞻哥。你這話的意思是，答應我去城東咯？！”

……

夏至時節，日長天暖。街巷兩旁懸掛著五彩流蘇，商販沿街吆喝，孩在巷口嬉戲追逐，連空氣中都氤氳著歡愉。

城東百戲坊向來是節慶最熱鬧的地方，各類表演番登場。方云朗正值年，最是喜歡這些新奇熱鬧的玩意兒，他也不纏著容今瑤跟楚懿，反而一直跟在蓮葵和青云邊，讓哥哥嫂子單獨相。

五個人先是一起逛了一會兒、看了幾場舞獅和吞火表演。無奈人多，后面走著走著便分散了兩波。

容今瑤和楚懿一路穿行在人群中，不知不覺走到了荷風街。

荷風街湖畔的柳樹下，投壺場前人頭攢。

攤主揚聲喊道：“荷燈需憑技藝換取，凡是能投中者，便可得一盞荷燈，待到夜幕降臨時放河中，許愿祈福。”

“燈分三等，最普通的荷燈，只需一箭壺即可獲得；稍好些的，需要連中三箭；而那盞最大最致的第三等荷燈，則需以最難的‘回投’方式，投中三次可得！”

攤主話音剛落，人群中已是一片嘩然，皆不敢嘗試“回投”。這技法不僅需要極佳的眼力和記憶力，還要有聽音和準的手腕力道，稍有不慎，箭矢便會偏離壺口，功虧一簣。

容今瑤旁邊站了一對年輕的新婚夫婦，子挽著夫君的手臂，撒道：“夫君，試試看嘛，我想要最大的那盞荷燈！”

第三等的荷燈皆以紅玉紗制，燈雕飾巧，仿若一朵盛放的紅蓮，層層疊疊的花瓣微微卷曲。燭芯未點，已然盈盈生輝。

男子磨不過娘子的撒，笑著點頭，上前付了銀兩，拿起箭矢，深吸一口氣，嘗試著轉揮袖投出。

子大聲鼓勵：“夫君，加油！”

箭劃出一道弧線，卻偏離壺口，落在一旁。旁人看得有趣，紛紛圍在周圍起哄助威。

子激道：“夫君，差一點！我們繼續！”

男子無奈且害地撓撓頭，又試了兩次，依舊未能投中。他回，眼中充滿愧疚，道：“抱歉娘子，要不我們和攤主商量商量，你若真喜歡那荷燈，我們就將它買下來。”

人搖了搖頭，笑得甜，“沒事的夫君，買下來就無趣了，我們投個最普通的就好。只要能跟你一起祈福，什麼都是值得的。”

楚懿站在一旁，目淺淺掠過年輕的小夫妻，聽到子一句又一句的“夫君”，突然停頓了一下，側頭看向容今瑤：“想要嗎？”

容今瑤角帶笑，眼中有抹輕盈的，“我想自己試試回投。”

楚懿挑了挑眉，對的回答有些許驚訝。不過他沒多說什麼，只是隨手遞給攤主銀子，手挑起一支箭矢，放到容今瑤手中。

周圍人群頓時響起一陣驚嘆聲。

“這姑娘要挑戰‘回投’？”

“聽說就連許多習武的公子都難以做到呢！這姑娘真的勇敢！”

容今瑤站定姿勢，目微斂，指腹輕輕挲著箭矢，一道久遠的記憶短暫浮上心頭。

有一年秋天，在凌云堂玩過投壺。

學堂的學子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桌上擺放著一只陶壺和幾細長的箭矢。

最初，大家只是按照常規的方式投擲，后來江天凌興致大發，忽然道：“普通投壺太簡單了，我們換個法子——不如試試蒙眼投壺？”

這一提議立刻引來眾人附和，幾名姑娘紛紛躍躍試，嬉笑著拿起巾，彼此蒙住眼睛。

剩下的人紛紛下注，爭論著誰在這樣的況下能投中。

老師并未阻止，語氣溫和卻不失嚴肅地提醒道：“投壺原是考量心境與準，若能蒙眼投中，必定是心定手穩，方能事。可別因好玩而失了秩序。”

容今瑤原本興致盎然，可當真被蒙上雙眼時，才發現事并沒有想象中簡單。

四周的嬉笑聲仿佛都遠了一些，眼前一片黑暗，握箭矢，站在原地懵然一瞬。壺的方向，方才明明看得清楚，可現在，卻連稍稍調整角度都了難事。

屏息靜立，試圖集中注意力，捕捉四周的變化，但聲音卻被籠罩在蒙眼的限制中。周圍的嬉笑聲、低語聲與陣陣的風聲織在一起，讓無法分辨方向，心中不涌上一急躁。

江天凌臉上帶著輕蔑的笑意，故意嘲笑道：“容六，你行不行啊？還好沒人給你下注，不然真的要賠死了！”

容今瑤臉不變，扯了扯，手指下意識地收，心中泛起冷笑。

雖然不確定壺的方向，但至知道江天凌的位置。若是投不中，還不如把手中的箭矢都扔向江天凌。

正當猶豫著是否要教訓一下江天凌時，一道刻意低沉的年音忽然在耳邊響起——

“別慌，聽我的，靜下來。”

“手腕放松，太僵的話，箭矢很難控制方向。”

容今瑤倏地一怔。

這個年紀的年，大多正在經歷聲音的變化期，嗓音常常未定，或稚，或糙。然而，這道聲音卻截然不同，雖然略微低了些，但依舊如一縷清風，清朗不失沉穩。

有些悉，但不敢確認。

畢竟那人才不會這麼好心出言幫。

容今瑤鬼使神差地聽從了那個聲音的指引，緩緩調整角度，一步又一步，手腕放松，深吸一口氣，隨后果斷投擲。

“咚！”

箭矢以一種完的弧線飛出，輕巧地落了陶壺的口中，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打破了庭院中的寂靜。

四周頃刻間發出一片驚嘆聲：“容六投中了誒！”

投中了？

容今瑤愣了一下，隨即手扯下帕，微風拂過，的絹布落在掌心，帶著微微的涼意。

眨了眨眼，視線漸漸回歸清明，目不由自主地循著方才聲音傳來的方向去。

秋日的學堂庭院中，影斑駁，花開的正盛，微風輕輕拂過檐角，卷起幾片金黃的落葉。

圍觀的同窗們歡笑著議論，方才的耳語仿佛只是的幻覺。之后，因著方方面面的原因，沒再玩投壺，也將這件事拋在了腦后。

回憶至此，容今瑤指尖微微收，正準備投出。這時，旁傳來一句悉的話：“別慌，靜下來。”

偏頭一看，楚懿不知何時已走至側，微微俯，手握住的手腕，指腹輕輕施力，“手腕放松，太僵的話，箭矢很難控制方向。”

剎那間，風止聲息，腕上溫熱，唯有心暗漲。

第31章

容今瑤微微一怔，尚未來得及作出反應，便已被他的作帶，調整了握箭的姿勢。他的手指落在的腕側，溫熱而穩定，掌心的力道克制。

周遭的喧囂似乎離遠了些。

容今瑤悄然抬眸，目輕掠過楚懿的長睫。他垂著眼，神淡淡的，睫被夕鍍上一層淺金，微微，像是沾染了細碎的塵。

心頭莫名一滯。

楚懿離遠了些，對道：“投一次試試看。”

容今瑤靜下來，輕輕呼出一口氣，下方才的失神，穩了穩心，抬手投出——

“咚！”

箭矢筆直地落壺中，無比穩當。

人群先是短暫的靜默，旋即發一片驚嘆和議論聲。

“方才那小哥都沒投進，這姑娘怕不是練過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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