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歡意艱難吐出幾個字:“是、啊……”
“只要和你有關系的人,我都恨。”皮笑不笑地道,發白,格外瘆人。
皇帝頓無趣,手一松,將葉歡意重重甩開。
他命令軍將宋昭兒帶走,截斷了葉歡意急促的反撲。宋昭兒被嚇哭,一遍遍喊著娘親。皇帝只冷漠道:“你和那個人的兒是去是留,全取決于你的決定。”
“朕只給你三日。”
……
“公主,你現在是不是覺到很幸福?”
歡意宮,微輕穿窗牖,輕輕灑在銅鏡前的的靈秀眉眼上。
蓮葵和幾個婢圍在容今瑤邊,手持象牙梳,細理青。每一發都被鑲嵌進金冠與步搖中,細膩的脂輕輕掃過面龐,若凝脂,更為剔。胭脂點在臉頰兩側,平添幾分與艷。
容今瑤怔了一瞬。
抬頭看向蓮葵,再看看其他幾位婢,們的眼神自而外溢滿歡愉。沉片刻,容今瑤坦誠道:“我見到了最的月亮和煙火,我很幸福。”
如果楚懿沒有喝醉酒就更好了。
那晚,他們在屋脊上呆了約莫半個時辰,恰好趕上一批軍巡夜,為首之人是陸玄楓。若非如此,就要準備給楚懿打醒了。
聽到容今瑤這麼說,蓮葵也安心地笑了笑:“幸福就好,公主幸福,奴婢也幸福!”
容今瑤“嗯”了一下,心神不寧地抿了抿,也不知從何而來的不安,讓有些恍惚。
凝視著銅鏡里的人。
鏡中倩影,絳紅如霞的擺層層疊疊,輕輕搖曳,如同天際的絢爛紅云。子薄施黛,眉若柳葉,發如云瀑,姿艷麗,勝似艷荷花。
隨后,鏡子里慢慢浮現出一個稚氣未的小孩,側臉微微腫起,漉漉的眼睛滿是小心翼翼,正在對笑。
笑得很明,自由的明。
……
容今瑤與楚懿婚在上京城備矚目,為了彰顯皇家氣派,大昭帝賜以良田千畝,十里紅妝,赍帛一百匹、錢四十萬。楚懿的聘禮禮單也毫不遜,令人觀之生羨。
二人的府邸坐落在城南,街道司的兵士提著鍍金銀的水桶灑掃。
白羽軍了送親隊伍,他們經過長長街巷,聽見沿路百姓夾道歡呼。直到落轎拜堂,容今瑤都是迷迷糊糊地任人扶持,神思頗為迷離,總覺得今夜會有大事發生。
夜幕低垂,暗芳幽香。一切俗禮既,容今瑤呆在后院里的新房,楚懿在前廳酬酢賓客。
是夜,來喝喜酒的人很多,前廳燈火輝煌,笑語喧嘩,無拘無束。許是因為今日軍統領、太子親臨,白羽軍的兵士們也在,故府外未設重兵守衛。
城南之地,權貴云集,街道司常遣人巡邏。而城南以南,都是廢廟荒冢,滿目凄涼,人們皆視為不祥,避之唯恐不及。
忽聞檐下步履聲起,靜夜中分外清晰。
容今瑤以為是楚懿歸來,有些局促不安地起,順手將蓋頭掀了起來。的眸子亮晶晶的,燭映照的臉,像是一塊晶瑩剔的玉,“楚懿?”
看見來人面容,形一滯。
昏黃燭火之下,葉歡意的影悄然出現。
容今瑤愕然站起,喃喃道:“母妃……”
像小時候一般興地朝著人跑去,離得近了,目便是葉歡意臉上那條蜿蜒疤痕。容今瑤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試圖到葉歡意臉上的傷痛。
葉歡意無聲往后退了退。
容今瑤的手失落垂下,不過這并未影響分毫,笑意不減:“我就知道母妃是記得我的。那日在客店,母妃不同我相認,是不是因為久別生疏,所以比較尷尬?”
眼角噙淚,眨著黑亮的眼睛,梨渦淺淺,出孩般的天真爛漫,“母妃今日是來看我大婚的對不對?這件事我做夢都未敢奢,如今能再次見到母妃……真好!文集母妃可喜歡?我這里還有許多。對了,母妃準備何時離開上京,表哥、妹妹,我們可以一起……”
“我不是你母妃。”葉歡意神冷漠地打斷容今瑤,“我也不是來祝福你的。”
容今瑤愣住,“……什麼?”
葉歡意目眶深陷,眸中猩紅,“今日我來,是要與你徹底斷絕關系。你以后不要再我母妃,我只有宋昭兒一個兒。”
容今瑤笑容凝滯,言語卡在嚨里,一時難以說出口,有些難以置信:“斷絕、關系?”
“若不是因為你和楚懿誆騙于我,或許我早就能離開上京。何苦至于又被他發現!就是因為你的一己私心,害得昭兒被容晏帶走,害得我不能歸家同親人團聚。容今瑤,你是不是我和他造下來的孽?”
葉歡意猛地上前,雙手扼容今瑤的肩膀,目眥裂,道:“你上留著那個人的,讓我惡心至極。”
什麼誆騙,什麼一己私心,容今瑤無暇顧及。懵然地抬頭,忍著心口逐漸傳來的疼痛,輕聲問:“那為什麼,你要生下我呢?”
“你本不該出現。”
“你想知道我為什麼不認你?好,我現在告訴你。你是我的恥辱,我不是不敢認你,我是——”葉歡意看著迷茫的神,冷漠說:“本就不想認你。”
“我試圖殺他的第十日,他說他終于厭棄我了,放我離宮,永世不再相見。皇宮中的一切我都沒有帶走,包括你。我甚至希你們從來沒有出現過,所以容今瑤,不要幻想我會在你婚之日祝福你了,因為你們容家人。”
“——都不配。”
撂下宣泄緒的話,葉歡意一瞬間產生出報復皇帝的快。不顧容今瑤僵的面,旋而去,背影決絕。
你是我的恥辱……你們容家人都不配得到祝福……
是啊,是容家人。
容今瑤只覺眼前唯余茫茫白霧,心間竭力制的痛楚和驟然決堤。著葉歡意離去的背影,里的每一寸都被絕填滿。
恍若又回到了葉歡意拋棄離宮的那日。
墜下深淵,陷河流,連呼吸都是痛徹心扉的。所有防線在一瞬間坍塌,無盡的黑暗、模糊的瞳孔讓容今瑤窒息不已。
葉歡意殘忍的話在耳畔邊不斷回響,似乎到了靈魂出竅的空虛,說不出一句話來,只能任由視線天旋地轉。
婚房中,映眼簾是一片紅,四壁之上掛著繡有龍呈祥的掛毯,床榻頂上懸掛著致的帳幔。的綢緞被褥、雕花屏風、黃花梨木桌椅……桌上,還有龍燭臺。
燭火搖曳,映照容今瑤蒼白的臉。
今日,是的大婚之日,終于得到了一點幸福。可是這幸福轉瞬即逝,只能自嘆無能,為什麼連幸福都抓不住;今日過后,順理章躲避和親,不會經他人之口像個件一樣被丟棄。可是這親事也是算計來的,本沒問過其他人的。
沒想到會是這種形。
牙齒死死咬住手腕,疼痛讓容今瑤的思緒暫時清晰。
此時此刻的后院唯風聲寂寂相伴,前廳那些喧擾的敬酒祝福,遙遙耳,漸遠漸淡。
坐在地面上的踉蹌站起,跌跌撞撞朝著門外跑去。
忽然風起,吹滅紅燭,婚房里黯沉下來,只余門扉砰砰作響于靜夜之中。
……
前廳,張燈結彩,紅綢輕揚。酒過三巡,眾人酒酣耳熱,醉態可掬。他們樂此不疲穿梭于宴席之間,尋找共飲之人。實在要昏睡了,便來隨從看顧歸家。
中間的年輕人著婚服,量頎長,角笑意微揚,眼底泛起淡淡的青影。
他太跳了許久,忽生悸,不知從何而來一陣不安。
“小將軍!”蓮葵倉皇奔趨,被醉酒之人絆倒后,顧不得第一時刻站起來,反而是無措地匍匐而前。聲如:“公主不見了!”
“不見了?”楚懿眉峰蹙:“什麼意思?”
“后院的門開著……”蓮葵巍巍拿出一條沾滿灰塵的破舊紅繩,“這是公主的五繩索,我在后門撿到的。”
“葉貴妃、葉貴妃,”蓮葵知曉今夜楚懿所做的安排,所以此時此刻才如此篤定,喃喃重復道:“一定是因為葉貴妃!”
蓮葵眼眶里面蓄滿了淚,肩膀止不住地抖,指節泛白,“公主當是心病犯了,志郁結,便會想著逃離。”
聽到“心病”一詞,楚懿眼神微黯,“到底是怎麼回事?”
蓮葵努力回憶,強制住心中的痛楚:“公主已經很久沒有這樣過了。第一次是葉貴妃離宮的那日,陛下想放火燒了歡意宮。公主發瘋了一樣的嘶吼、祈求,哭到暈厥才求來一憐憫。最后……一場大雨,保住了歡意宮,卻沒保住公主。那次過后,自此一月,公主不說一句話,每日都躲在偏殿里,以淚洗面。”
言及此,蓮葵泣不聲,深吸一口氣,徐徐向楚懿道出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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