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東平緩緩開口，雙眼著天花板，“我是個短命的，但說實話，我早就活夠了。”

“對我來說，離開江城，離開你和媽媽、爺爺后，以后的每一天，都是生不如死的煎熬……”

一室安靜。

池音音默默的握住了顧西程的手。

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如果以前顧東平說這話，還會讓人質疑，他是不是惺惺作態。

但他如今這模樣，還有什麼必要？

看的出來，他確實很痛苦。

顧東平繼續道，“我這輩子唯一的心愿，就是回到江城，回到媽媽邊……”

他慢悠悠的看向顧西程，“西程，求求你，帶我回家，行嗎？”

顧西程薄抿，心上酸難。

眼前這個人，曾經是他的兄弟，但是，也是他仇人的孩子！

可是，到了這一刻，他對他，卻生出憐憫來。

要答應他麼？

顧西程拿不定主意，低頭看向池音音。

池音音握握他的手，“按照你的心走就好。”

無論他做出什麼決定，都是會支持他的。

“嗯。”顧西程反握住的手，兩人一齊看向顧東平，“好，我答應你。”

說完，牽著池音音默然轉，往外走。

后，響起顧東平噶沙啞的聲音，“謝謝，謝謝……”

而后，是抑的哭聲。

門關上的瞬間，哭聲漸漸大了。三十多歲的男人，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顧西程握住池音音的手，腳下生風，走的飛快。仿佛慢一點，他就會被桎梏在這里。

池音音也不提醒他，盡量順著他的腳步。

但還是不太跟的上，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啊……”

池音音慌的手，抱住他的胳膊。

顧西程回過神來，本能的把抱進懷里，“怎麼了？”

問出聲后，意識到是自己的問題，“對不起，沒顧著你。”

“沒事。”池音音笑著搖頭，“你不是接住我了嗎？”

“音音！”

顧西程猛然扣住的后腦勺，把人深深摁進了懷里。“我和他一起，生活了九年……”

“嗯。那時候，你們一定很好。”

“是。他是個好哥哥，很照顧我，不會因為我年紀小，就對我不耐煩，做什麼都帶著我……”

如果，不是因為父母的問題，他們將會是對好兄弟。

池音音提起手，反抱住他，“帶他回家吧，讓他回到媽媽邊。”

他的是顧粵章和沈明珠給的，可是，他的靈魂卻是沈明珍的兒子。

直到瀕死，他也堅定的如此認為。

他短暫的一生，都在想得到顧浦和顧西程的諒解和接納……

顧粵章和沈明珠給了他生命，但同樣的，他們也毀了他這一生！

顧西程眼底微微，口那里空落落的，唯有抱著音音，才會覺得好些。

好半天，他才緩過勁來，點了點頭，“好，我會帶他回家。”

于是，他們在多倫多住了下來。

說是要等待，但顧西程不可能每天去醫院守著他。

也許是因為得到了顧西程的承諾，顧東平的放心了，這心氣也散了。

兩天后的晚上，顧西程接到獄警的電話。

“顧東平先生去世了，據他的囑，他的后事，拜托您來料理。”

“好，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池音音站在他面前，顧西程眼眶微紅，聲音溫淡又平靜。

“他走了。”

池音音閉了閉眼，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上前，抱住了他。

能察覺到，顧西程在細微的抖著。

這一刻，他很難吧？

如今看來，可恨的是顧粵章和沈明珠，顧東平的一生，是不幸的。

他最后這樣的結局，仿佛來人間白走了這麼一遭。

池音音輕拍著顧西程的背，“給他好好辦個葬禮，送他最后一程吧。”

“嗯。”顧西程哽咽著點頭。

雖說是想好好辦個葬禮，但是著實沒什麼場面可言。

顧東平這些年在多倫多，沒什麼朋友，他憎恨自己的父母，也憎恨這樣出生的自己……

到了這一刻，顧西程相信了。

當初，顧東平回到江城，和他說的話……他只是想回家，想做媽媽的孩子，顧家的子孫。

因為所有的人都不相信他，他只能做出點什麼來……

很安靜的葬禮，除卻顧西程和池音音，以及羅恩這邊親近的一些人，再無其他賓客。

當然，那一天，顧粵章也來了。

兒子的最后一程，顧西程通知了他。

比起顧東平，顧粵章蒼老的更快，他是坐在椅上，被看護推著來的。

他的頭發已經全部白了，神志看上去也混混沌沌的。

看護告訴他們，“老先生現在睡著的時間多，清醒的時間。有時候，提起以前的事，他也不記得了。”

聽起來，并不是什麼好話。

只怕，也是不太樂觀了。

顧粵章對著靈堂上顧東平的照片，視線久久沒有移開，渾濁的眼底，似乎閃著淚。

他在想什麼？

有沒有后悔這一生？

有沒有后悔，毀了兒子的一生？

顧西程沒問，他能來送顧東平最后一程，并且答應接他回家。

是因為顧東平是無辜的，父母的錯，不能算在他上，他們畢竟做過十多年兄弟。

而顧粵章完全是咎由自取，不值得同。

葬禮結束，夕西下，微風吹來，有些涼意。

顧西程替池音音披上披肩，“回家吧。”

“嗯，好。”池音音點點頭，靠在他懷里，兩人十指扣。

夕披在他們上，將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

葬禮過后，顧西程便帶著池音音和早早，回了江城。

他們要把顧東平帶回去，安葬在沈明珍墓旁。

本來是打算要去見一見池城的，但是，池音音答應了馮子珊的提議，打算聚會時，在羅恩的莊園里舉行。

所以，見池城的事就往后推了推。

約定到時候把池城接過來，住上一陣子。

離開那天，羅恩和馮子珊把他們送到機場，大人們都還好，知道下一次相聚很快就會來到。

早早和凱文這甥舅倆，哭的那一個撕心裂肺。

“早早！舅舅在這里等到你！”

“舅舅記得哇！好吃的好玩的，要給我留著哇！”

“嗯！”

凱文和早早抱頭痛哭。

“嗚嗚……早早，舅舅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舅舅！嗚嗚……”

羅恩＆馮子珊＆顧西程＆池音音：……

想笑不敢笑，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