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陸正涵的神恢復如常，“木已舟，我可以答應你……”

“不需要了……”沈昭寧倦怠極了，再也不敢，也不想對他抱有半分的期待。

“你說這麼多，不就是想要我對你好點嗎？”他遲疑地手，想幫拭淚，但終究撤回來，“我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對你，但耀兒開蒙一事，你不幫也得幫，這是你為嫡母的責任。”

斬釘截鐵的語氣，不給拒絕的余地。

沈昭寧清冷地看他須臾，終究答應了。

當真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嗎？

且行且看吧。

陸正涵的腦海里冒出一個破釜沉舟的想法，“你教耀兒練字，一個月為限，耀兒的字必須有所長進。”

“你瘋了嗎？”驚了，完全沒料到他來這麼一出。

“你在秦老的教導下練字一年，練就一手娟秀小楷。當年秦老如何教你的，你便如何教耀兒。”

他覺得這個辦法可行。

柳先生出了名的嚴苛、剛正，必定不會為了而破例。

若耀兒能學到的字一二分，便能柳先生的眼。

“陸大人這是自欺欺人嗎？老夫人和二夫人都不會同意的。”

沈昭寧的瞳眸清澈如溪，卻看不懂他的意圖，“再者，你不怕我再次給耀哥兒下毒嗎？”

他是給挖坑，還是真這麼想？

三年前，他認定毒害耀哥兒，兇狠地踹一腳，杖二十，把扔去鄉下莊子。

如今，他把親兒子到手里，要管教。

還有比這更荒唐可笑的事嗎？

陸正涵俊朗的臉龐織著森冷與殘忍，“若你再次給耀兒下毒，我便把你押送到京兆府治罪，你的下半輩子要在大牢度過。”

“不過，我相信你不敢，也不會。”

他篤定地補充了一句，因為他看得清楚，跟當初嫁進陸家的時候不一樣了。

而且絕不會再想去鄉下莊子吃苦、辱，更不想坐牢。

沈昭寧站起，眸清冷如霜，“就算老夫人和二夫人同意，就算你有膽量把人給我，我也不會教。”

前幾日一家人肆無忌憚地欺辱，踐踏，如今命令教導他們寵的孩子寫字，就要乖乖地接嗎？

天底下沒這麼便宜的事。

“三年前，我本可以把你送到京兆府治罪，讓你在牢房里待一輩子。我只是讓你在鄉下莊子贖罪三年，已經是對你最大的寬容。”

陸正涵厲地盯著，躁怒的恨意讓他差點掐住的脖子。

這賤人果然不能給半分好臉！

但想到剛才答應的話，他努力地平息自己的怒火。

沈昭寧收不住角的冷笑，“現在你把我送到京兆府治罪也不遲，讓京兆府查個清楚明白。”

輕的一句話，再次引他的怒火。

陸正涵心頭一橫，厲聲喝道：“沈昭寧，你找死！”

“怎麼？陸大人想掐我脖子，還是抓我的頭撞地？”發紅的眉眼布滿了挑釁，“要我把脖子過去嗎？”

“你！”

他的眼里殺氣升騰，但轉瞬即逝。

看著額頭裹著的白布，他想起那日抓的頭撞地的形……

他自問不是那種打子的殘暴畜生，每次都是犯了大錯，或是言語刺激，把他到了緒失控的境地，他才會失手傷害。

其實，就算他想懲戒，也不會下手這麼狠。

“陸大人，求人要有求人的態度和誠意。”沈昭寧勾，宛若一朵凌寒傲霜的梅花，散發著對世人的冷漠與疏離。

“這次你教耀兒練字，就當作是補償他。”陸正涵瞧出有點松口的意思，盡量克制著怒意，“你有何要求，盡管提。”

“我沒下毒害耀哥兒，為什麼要補償他？”

沈昭寧被“補償”這兩個字氣笑了。

之前說，把扔到鄉下莊子是贖罪。

如今，幫耀哥兒進清正學堂是補償。

三年前那件事，是最大的污點，也是他隨時隨地拿、肆意索取的籌碼。

只要污點一直在，他就可以一直欺辱、榨取，不許有半分反抗。

今日是幫耀哥兒進學堂，后日定會提出更過分的要求，沒完沒了。

“你還有臉否認？！”

陸正涵凌厲的眼眸好似出刀子，憤怒地剜出的眼珠，“你以為你死不承認，就可以抹去你毒害耀兒的事實嗎？”

沈昭寧的腕骨快被他碎渣渣，疼得心口都痛起來，“我沒有做過的事，為什麼要認？”

“我不認罪，也不教，陸大人不如把我的心剖開，看看我有沒有說謊。”

的明眸掠起一抹無所畏懼的戾氣，跟他的強勢剛。

陸正涵驚愣地看，這般剛烈決絕，倒不像是演的。

但是，那兩年演得還嗎？

今日這副弱卻錚錚然的模樣，他看不了。

“當年，耀哥兒的母高媽媽說過，看見的那道影跟我不像。”

沈昭寧細弱的語聲似在控訴他，“可是，你不但不相信的話，還怒斥夜里昏睡，疏于照顧耀哥兒，把踹得嘔。”

陸正涵不愿回想三年前耀兒中毒昏迷的樣兒，他的臉和變了青紫，鼻子流出烏，可憐得讓人心如麻。

唯一的兒子生死未卜，他怎麼可能不怒、不瘋？

怎麼可能放過高媽媽和沈昭寧？

高媽媽好像是說過類似的話。

可是，當時他恨怒加，恨不得殺了，的話哪里聽得進去？

“這次你幫了我，我可以當作那件事沒發生過，永不再提。”

陸正涵郁地皺眉，自以為這是最大的讓步。

沈昭寧冷嗤一聲，“你不提，蘇采薇、老夫人也不會提嗎？們當然會，而且會一次次地提起。”

提一次，踐踏一次。

把當作冷的殺人兇手，肆無忌憚地踐踏。

“我會跟母親、薇兒說清楚，們不會再提。這點我可以保證……”他還沒說完，就被生地打斷。

“就算們不提，我上的污點就消失了嗎？所有人照樣認定我是兇手。”沈昭寧一激，低咳起來，“我沒有做過……為什麼要背負莫須有的罪名……”

他弄錯了重點，不要“不提”，不要蓋彌彰，而是要洗刷背負的冤屈。

他從來不知道想要什麼，也本不在意。

原本也沒希過他會在乎，早在三年前從陸府到莊子那痛徹心扉、冰冷絕的一路，的心就被厚厚的冰雪裹住，卻也看清了他的真面目，看清了他的虛假意。

陸正涵被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弄得煩躁，“你究竟想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