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寧這才知曉，沈嘉歲竟然還退過親。

倒是大方得很，扭頭就對阿婭叮囑了一句，而后興致沖沖地掃視全場。

很快，又有人站了出來，是沈嘉珩和紀學義。

給姐、表姐撐場子，就是拿命玩，那也是必須的！

眾人聞聲紛紛扭頭看去，那看臺上就三個人，兩個人都站起來了，唯一一個坐著的就尤為顯眼。

是江潯啊.......

眾人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

這江潯放眼整個京城都是個另類，雖與他們年歲相當，卻是個老的。

今年還算好的，往年這種熱鬧，連他的影子都瞧不著。

眾人這般念頭還未落下，誰知下一刻，就見江潯也站了起來，引起一片低嘩聲。

看臺上，拓跋寧瞧見這一幕，角微揚。

趙懷真覷了拓跋寧一眼，忍不住湊到沈嘉歲耳邊嘀咕：“完了，寧兒不會真看上江潯了吧？”

“真奇怪，往年江潯可從不湊這些熱鬧，該不會......他也是奔著寧兒來的吧？”

莫怪趙懷真這般說，這一刻，大多數人心里都有了如此猜測。

沈嘉歲微垂著眉眼，聽了這話卻是無言，只是握著皮弓的手不自覺了。

在場的所有人里，唯獨陸云錚眉頭擰，死死盯著江潯。

他清清楚楚記得，上一世的江潯為了不娶安寧郡主，甚至不惜抗旨，因此忤逆犯上，怒龍，最后挨了一頓板子。

所以很顯然，江潯本不是為了安寧郡主而來。

這般說來就是.......

陸云錚的目遙遙出去，落在沈嘉歲上，驟然握了手中韁繩，面難看。

他二人竟當真已到兩相悅的地步不？

“四人？倒比本郡主想象中要多了，只是如此，要分出勝負的話，須得再多一人。”

拓跋寧話音剛落，又一人站了出來。

“明玨，你！”

旁年紛紛面驚詫，出言阻攔。

可崔明玨卻毫不猶豫邁步而出。

拓跋寧見狀拊掌笑道：“人齊了！”

.......

五人端坐馬上，從左到右依次是紀學義、陸云錚、江潯、崔明玨還有沈嘉珩。

他五人手上此時各攥著一個掛滿鈴鐺的繡球，馬兒嘶嘶吐著氣，踏著蹄，蓄勢待發。

場周雀無聲，眾人方才還看熱鬧不嫌事大，可此時卻紛紛繃了心弦，雙目圓瞪，屏住呼吸。

而看臺上，沈嘉歲與阿婭一左一右，已然張弓搭箭！

咚咚咚——

鞠場上鼓聲驟起，五匹馬同時出發了！

氣氛一下子張了起來，趙懷真忍不住拉住拓跋寧的手，頗有些忐忑，低聲道：

“寧兒，會不會玩太大了？”

拓跋寧卻搖了搖頭，眸熠熠盯著蓄力的沈嘉歲，沉聲道：

“懷真姐姐，落子無悔。”

“若沈嘉歲力不從心又不想傷人命，直接認輸就是，要是逞能又害人命，便是愚不可及。”

“而場中諸人，皆是自愿，不是嗎？”

趙懷真聞言，忍不住回頭看了拓跋寧一眼。

見神沉穩中帶著銳意，忽而心頭一，好似這幾日來第一次認識拓跋寧似的。

許是趙懷真盯著看了太久，拓跋寧心有所回過頭來，眉宇間卻又是往常的活潑模樣。

“懷真姐姐，怎麼了？”

咻——

這時候，勁箭弦而出，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心神。

竟是沈嘉歲與阿婭同時出手了！

箭尖寒芒閃爍，箭速之快，眾人只覺眼前一花，那箭便已飛出老遠。

啊——

在一片難以抑制的驚聲中，分兩邊的沈嘉珩與紀學義齊齊勒韁繩，幾乎同時白了臉。

他們的右手高舉著，都還未及收回。

而他們后不遠，大紅繡球被長箭死死釘在地上，箭羽猶在輕。

嘩——

呼聲驟起，所有人都不可思議地朝看臺去。

那猛士格健壯，看過去就極有說服力，沒想到沈嘉歲竟也.......

此時，二人已再次拉弓。

沈嘉歲眸冷沉，落在了疾馳而來的陸云錚上。

印象中，陸云錚曾無數次沖策馬而來。

而這，是重生后的第一次。

沈嘉歲的心了一瞬，因為這一刻，眼里涌出了實實在在的殺意。

簪子陸云錚脖頸時的阻力，還有拔簪時熱噴灑在臉上的覺倏忽間全部回籠。

高手過招，差之毫厘便失了先機。

嘣——

阿婭率先出手了！

沈嘉歲陡然回神，阿婭的箭已經分毫不差地中了崔明玨手中的繡球，發出一聲脆響。

而這時，沈嘉歲手中的箭才飛馳而出。

叮！

陸云錚的繡球也落了地，卻無人察覺，繡球上的一枚鈴鐺被他死死在了掌中。

他勒住韁繩，駐足看去，江潯還在策馬向前。

場中寂寂無聲，陸云錚著江潯的背影，心中惡念開始瘋長。

他忍不住在想，若馬兒驚，高揚前蹄，那原本應該中繡球的箭，或會直接穿江潯。

高臺上，越國猛士的箭已經蓄勢待發，而沈嘉歲才剛剛挽弓。

沈嘉歲.......

沈嘉歲怎麼可以和旁的男人在一起。

沈嘉歲只屬于他一個人，前世今生，皆該如此！

陸云錚眸沉沉，這個念頭一起，就像黑暗中瘋狂蔓延的藤蔓，一點一點占據了他的全部心神。

上輩子，自己應該和圓房的，這樣便是完完全全占有了。

念頭飛逝而過，不過瞬息。

陸云錚抬眸，眼里閃過狠勁，手中了良久的鈴鐺便借著塵沙掩蓋飛而出，直奔江潯的馬前蹄而去。

咻——

阿婭最后一支箭剛剛離弦。

誰知場中馬嘶聲驟起，江潯下的馬忽然長鳴一聲，高抬前蹄！

“不——”

阿婭的驚呼聲甚至還未及鉆出嚨，只聽耳邊鳴聲起，一道銀疾而出，帶起尖銳的呼嘯聲！

好快的箭！

阿婭心中大驚，還未緩過神來，便見一片紫角在眼前劃出一個弧度，竟是沈嘉歲從看臺上一躍而下。

啊！！！

這時候，四周看臺的驚呼聲才堪堪響起，甚至有人已經駭得捂上了眼睛！

下一刻，就在江潯前幾丈，后來之箭以無可匹敵的強悍之勢斷了前箭！

咔嚓——

尖銳的箭頭去勢大減，卻在江潯已然冷靜側躲避的況下，依舊險險過了他的左臂。

銳意劃破了袖，約有熱意淌出。

江潯眉頭蹙，盡量控制自己不去夾馬腹，而后穩穩抓住韁繩，努力保持穩定。

呼哧呼哧——

伴隨著幾聲氣，馬兒漸漸平靜了下來。

這還是因著陸云錚留了個心眼，擔心事后被人瞧出貓膩來，故而鈴鐺只打中了馬蹄。

若是打到，那般大的力氣，定要留下傷口，馬兒便不是這般好控制了。

這時候，看得驚魂未定的沈嘉珩已經策馬趕上前去，可他還未及開口詢問，就見江潯從馬上一躍而下，快步朝前走去。

眾人方才所有心神都在江潯上，連沈嘉珩也不例外。

此時他目跟著向前看去，這才發現自家姐姐已經朝這邊奔來。

“姐——”

他才開了口，可又止了聲。

因為他發現，自家姐姐現在眼里似乎只有江大人。

沈嘉歲看到江潯控制住了馬，看到他從馬上躍下，看到他健步朝自己走來。

腳步一頓，江潯已經站在了前。

沈嘉歲張了張，就聽江潯輕而又輕地說了聲：“沒事。”

聲音平靜一如往昔，只是輕了許多。

沈嘉歲聞言，深深呼出一口氣，所有惶恐、驚懼在這一刻才后知后覺漫涌而上，約紅了眼眶。

不敢想象，若自己不曾擋住那支箭，會有怎樣的后果。

那一刻思緒幾乎停滯，只有想救他的本能。

江潯垂眸，不期然瞧見了沈嘉歲眼里的淚花，不由渾一僵。

下一刻，憐惜之、愧疚之意便如水般涌上，他一時間紛了心神。

他想告訴，在此之前，他也曾數次經歷生死險境，他任何時候都有心理準備，所以不必為他擔憂。

可是，瞧見眼睫上的意后，他竟如此貪這份關切，只覺心頭滋生出的暖意如同春日里的細雨，溫又綿長。

垂著側的手指不自覺微微蜷曲，這是他心緒劇烈起伏的表現。

因為，在生死危機的下一刻，他竟生出了前所未有的繾綣念頭：

真想明正大、名正言順地——擁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