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懷朗聽到這里，卻忍不住嘆了口氣。

“明玨，別著急，表哥話還沒說完。”

他的聲音很是溫和，甚至著同。

“你若當真傾心沈家小姐，也無不可，為沈將軍嫡，雖退過親，但到底沒有過錯。”

“來年開春，漠國或許又會有小作，咱們與漠國之間終究還有一場仗要打。”

“沈將軍雖斷了一臂，又將大梁到了陸將軍手中，但在父皇甚至盛朝將士的眼中，沈將軍依舊是舉足輕重的人。”

崔明玨聽到這話，眼里倏忽閃過一抹亮，有些猶疑又驚喜地看向瑞王。

趙懷朗抬手，輕輕拍了拍崔明玨的肩膀，推心置腹地說道：

“明玨，有了傲人的出，人仰的地位，確實盡榮華，卻也注定不能隨心所。”

“當年......表哥也未能如愿，雖早已時過境遷，可每每想起，心中到底憾難平，抓心撓肝。”

“故而，在來國子監之前，表哥已經去過崔府，說服了外祖父，這一次——由你自己來選。”

崔明玨聞言再也藏不住心緒，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來，這般模樣被趙懷朗瞧在眼里，不由出了一笑意。

“明玨，表哥知你天資聰穎，如今這般不過是局勢所需，韜養晦。”

“我更知你有諸多不由己，便是表哥我，有時候也......”

“罷了，不說這些，至在這件事上，表哥希你不留憾。”

趙懷朗的笑容這般真誠，崔明玨心中那已經放下的奢再次重燃。

他張了張，一時之間竟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外祖父和爹爹永遠都在對他說，只要是對表哥好的，他們崔家就該赴湯蹈火，義不容辭。

他們告訴他，他生來就是為了為表哥的左膀右臂，所以不能任，不能妄為，要刻苦，要努力，要比旁人用心百倍。

可是此時此刻，表哥竟然說，他可以自己選擇未來的妻子？

他猶覺不真實，心里甚至還是恍惚的。

趙懷朗這時候也飄了心神。

若是旁的，他也不能妥協，畢竟走到今日這個地步，連如履薄冰都不足以形容其中的艱險。

但是——

而不得，終生抱憾。

至在這件事上，他不愿為難明玨，也不愿見他重蹈自己的覆轍。

見崔明玨怔忡中難掩歡喜的模樣，趙懷朗彎了彎，卻也不得不在這個時候潑他一盆冷水。

“明玨，你先別高興得太早，那位沈家小姐或許已經有心上人了。”

崔明玨聞言，所有思緒瞬間一攏，面驚詫。

“表哥說的是陸云錚？”

他曾因著沈嘉歲，特地私下遠遠瞧過陸云錚。

陸云錚確實生得宇軒昂，但是好高騖遠又三心二意，他不信沈嘉歲如此看不清，對陸云錚還有余。

趙懷朗搖了搖頭，盯著崔明玨的眼睛，意味深長地吐出一個名字：“江潯。”

“江潯？”

崔明玨不住微微提了聲量，卻很快又了下去。

他萬萬沒想到，會是江潯。

這時候，崔明玨面稍變，突然想起自己當時為了假裝紈绔，不惜跟風編排沈嘉歲。

那一日在國子監門口，就是江潯出面替沈嘉歲解的圍。

若對方是江潯.......

崔明玨沉下眉眼，因為連他都不得不承認，江潯是特別的，他出到有足夠的威脅，甚至......將他比了下去。

這時候，趙懷朗的聲音再次響起，他手眼通天，旁人不知道的事自然逃不過他的眼睛。

于是他當下，便將沈嘉歲與江潯的幾次集悉數告訴給了崔明玨。

......

“明玨你瞧，榮親王府江潯救了沈嘉歲，安伯府沈嘉歲又救了江潯的母親，這般恩足以將他們不知不覺捆到一。”

“若說還有希，便是沈嘉歲拒了皇叔保的，無論出于何種考量，可見江潯都不是沈嘉歲心目中的夫婿人選。”

“這是你的機會，明玨，但是想必你在心中的印象并不太好。”

崔明玨聽到這里，面上閃過一抹苦。

若早知曉，他定不做那昏頭事，可若那日不和沈嘉珩鬧起來，或許他也本不會和沈嘉歲有所集。

趙懷朗給了崔明玨足夠的時間緩神，這才說道：“明玨，有一件事你或許不知道。”

“當年江潯如你一般的年紀，父皇和藺老便給他張羅親事了，但是當時他寧愿冒著怒龍的風險，也要拒了父皇的好意。”

“父皇果然大怒，罵他不識抬舉，天恩盛寵，如花眷他竟然都不要。”

“江潯卻面不改，只一句話就父皇熄了怒火。”

“他說，世上有比榮辱安樂更永恒，甚至比命更重要的東西，那就是信仰，是家國。

他希像藺老一樣終生不娶，一心一意為圣上，為盛朝的國土，為圣上的子民，赴湯蹈火，肝腦涂地。”

崔明玨聽聞此言，抬眸間眼里流出一震撼，即便是趙懷朗，此時復述這些話，也不由心起伏。

“明玨，旁人說這種話，我定認為這就是拍馬屁，是說說而已，但江潯——”

“連我也不知，他究竟是如何做到如此的。”

“若將來有一日......只要江潯沒有二心，此等直臣，必當重用。”

崔明玨聞言，更加沉默了。

一個人清流至此，到底是率真決絕，心無雜念，還是藏得太深太深，所有人都看不清。

這時候，趙懷朗不由語重心長地說道：

“明玨，人心到底難測，江潯當時那般說，也不排除是因著他并未有心儀之人，故而不想輕易婚。”

“可若如今，他有了呢？”

“人心到底都是長的，尤其之一字，慣會人不能自已，神魂顛倒。”

“和江潯爭，你可有信心？”

崔明玨一時之間無法應答，趙懷朗見狀，便也知曉自己今日說得夠多了。

他將案上的糕點往崔明玨面前一推，最后溫聲道：

“明玨，下月接風宴至關重要，無論沈嘉歲還是安寧郡主，二者擇其一，你若不能得償所愿，那表哥只能你顧全大局了。”

崔明玨深知其中利害，聞言掩下所有心緒，沖趙懷朗躬應道：

“明玨不敢有負表哥所托，自當竭盡全力。”

這邊話音剛落，忽而聽得馬車外響起一道清亮的呼聲：

“珩弟！”

崔明玨心頭一跳，幾乎是下意識掀開車簾。

他抬眸去，正見一張芙蓉面從不遠的馬車探了出來，顧盼生輝，似春日暖。

沈嘉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