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格外長,天很快就暗下來,地上被白茫茫的雪覆蓋著,天空是明朗的暗紅,山里的夜也沒有那麼暗。
穆遙直起,給兩人的杯子里都添了些熱茶。
顧林玨坐在對面,靜靜地看著。
他從往日的回憶里,回到現實里,看著穆遙的時候才覺得安心,像是終于逃出永夜,終于能有一時的輕松和休憩。
穆遙平靜地慨說:“可是你經歷了這麼多,我卻什麼都不知道,從來沒能幫過你。”
如果知道,或許會做得更好。
顧林玨搖搖頭:“你愿意嫁給我,陪在我邊,就是對我最大的安。”
穆遙垂眸淺笑,說:“我以前小心藏,怕自己的喜歡給你造困擾,現在看來,我的喜歡能治愈你嗎?”
他緩緩說道:“在我心里,一直希有這樣一個家,家里養花養魚,有書有酒,里面有一個妻子。”
他拿起茶杯,熱茶的水汽氤氳著他的臉,表也變得模糊,只是聲音仍舊沉緩如靜水流深:“喜歡上你的時候,我覺得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那個妻子,會給我這麼一個家的人。”
只看林音如今沉郁寡言的樣子,就知道顧默杉的驟然離去給造了多大的傷害。
無訴說,只能把痛苦深埋心底,仍舊以沉默的養兩個孩子,可是忍能讓言語消弭,卻不能阻擋頭發的點點霜白和容迅速的蒼老。
顧林玨把這一切看在眼里,卻沒有力量扭轉這樣的現實。
祁蒼和林音談之后,就像來時一樣,背著簡單的行囊離開。
永遠不會再回來的父親,只出走的哥哥,還有愈發沉默的母親。
他的世界忽然變一片沉寂。
有一天,當他看到鏡子里的自己,突然覺得這張臉格外陌生。
廓清晰,棱角分明,眼中的芒不再如星辰一般明亮閃耀,變得像是深潭中最清冷的水,深邃沉靜,幽深堅毅。
如果說以前他承襲了父母的好樣貌而生得斯文俊雅,那麼現在就像是遭逢一場大難死里逃生后的胎換骨,褪去了稚氣,滄桑已經烙刻在這個年的上。
顧林玨忽然明白了祁蒼的眼神。
那是經歷過生死劫難,經歷過悲慘過去,被痛苦反復鍛造才會淬煉出的眼神。
心里緒復雜難辨,他對著鏡子啞聲笑起來,為了不被別人聽到,他用手捂著,堵住了聲音,嚨里發出的抑聲音被生生阻斷在間,他蹲下,一下下用額頭撞著邊的墻壁。
舌嘗到了腥咸的味道,原來在狂笑的同時,也能淚流滿面。
那是在父親死后,他第一次痛哭,哭過這一場,他就要和過去的那個顧林玨徹底告別。太倉促了,他還沒做好準備,命運就以這樣冷酷的手段迫他長。
他曾抱著這樣的理想,幻想能夠重新擁有一家團聚和樂融融的溫暖。可在那一天,他幾乎要把這一切都放棄了。他愈發沉默,帶著一拒人千里的冷漠,以為自己已經被幸福永遠拋棄,只能在孤寂中沉沒到底。
直到遇到穆遙,上這個溫堅強的孩,他才知道心懷意,會給予一個人多大的力量。
穆遙說:“真是幸好啊。”
顧林玨著,的眼睛明亮溫,華流轉,像是盛著湖水的眼睛,被風吹得起了波瀾。
“幸好我出現得還不算太晚。要是再晚一些,等你把自己徹底封閉起來,我怎麼還能有機會呢?”
顧林玨的冷漠,是見過的,想象如果他會這麼對待自己,就覺得委屈又心酸。
“我大概會哭得更慘吧,如果你像拒絕別人一樣拒絕我。”穆遙說道。
顧林玨搖搖頭:“我如果是那樣,你不要我。你要找一個會對你好的人,也不要我的委屈。”
穆遙說:“所以我才說,幸好我沒來晚,幸好沒錯過你。”
心底這麼溫赤誠的顧先生,把所有深都埋在心底的顧先生,失去父親也只能一個人痛哭的顧先生,默默消痛苦扛下責任的顧先生,肩膀寬厚懷溫暖的顧先生,怎麼舍得錯過呢?
顧林玨閉了閉眼睛,角浮現一恍然又傷的笑意,他睜開眼睛,對穆遙說:“遙遙,抱抱我好嗎?”
穆遙走過去,他已經站起,張開雙臂,一把把攬到懷里,他埋首在的肩頸之間,安靜地呼吸的氣息。
就像是漂泊的船終于找到了自己停靠的港灣,他如釋重負,終于安心。
事是怎麼失控的穆遙記不太清晰,只記得自己先吻了他,抱著意和,原本是想平往事帶給他的痛苦和悲傷,可是后來的形已經完全離了的掌控,角調換,完全是顧林玨占主導地位。
他把抱起來在床上的時候聲音低低地在耳邊說:“遙遙,夫妻共一室這麼做,你太輕率了。”
這麼主,他怎麼忍得住。
“遙遙,看著我。”他說:“睜開眼睛看著我。”
穆遙的睫著,終于睜開眼睛,和他對視,幾乎要迷失在他眼中的黑漩渦里。
他攬著穆遙的腰,把扣回自己懷里,心滿意足地喟嘆了一聲。
“這就夠了。”他低聲輕語。
他的確沒有再,只是靜靜地抱著,力道小心翼翼,帶著珍視的意味,后來又了手臂,像是要把進自己懷里。
穆遙兩頰還帶著沒有消褪的紅,靠在他的膛里,說道:“林玨哥哥,我覺得自己很幸運。”
能和自己年時喜歡的人開花結果,簡直是萬里挑一的幸運。
顧林玨說:“朝夕相,發現我有這麼多缺點,還這麼覺得嗎?”
穆遙毫不猶豫地點點頭,手勾住他的脖子:“越來越喜歡。”
再好的喜歡,也只有在落地之后才有基,才能長久。
穆遙說:“林玨哥哥,我已經不是做夢的孩了。比起浮在表面上的喜歡,我喜歡的是真實的你,是現在在我邊有溫度,能到的你。”
顧林玨低聲地笑了,離得這麼近,穆遙能到他腔的微微震。
他的孩,他一直等待的孩,終于長大了,長了比他想象中更好的,人的樣子。
他說:“我也很幸運。”
他吻了吻穆遙的長發,說:“遙遙,以后一定要多信任我一些。”
他們是夫妻,是同氣連枝,要攜手共進,共榮華也要同忍辱的人,就像他曾經面對祁蒼的質問所回答的那樣,以后不一定要有幾多風雨,不管多麼艱難,他都會護住。
穆遙點點頭:“嗯,我相信你,以后只信你。”
早上的時候,是穆遙先醒來,拿右胳膊支起上半,側躺著端詳著枕邊人。
穆遙也知道,跌宕起伏的人生固然刺激,但是不適合。
寧愿坐在寫字間,拿著屬于自己那份雖不厚,但也是靠自己勞得來的薪酬,挽著兩個好友逛街,晚上睡覺時枕著丈夫的臂膀,早上醒來時吃他做的早餐,心來時一起去吃新開的飯店,一起去海邊看日出,被他包在懷里,一起去挑選綠植鮮花,一起打掃房間,一起在半夜看一場曇花的開落。
這樣的日子,過到天長地久也不覺得膩煩。
可是心里一直執著于一個人,在雙對的朋友中形單影只,在充斥著恩照片的際圈中格格不,甚至在別人看來,孤單得有些落寞。
害怕寂寞的人看不懂的執著,能為了一個心中的影子,為了一份不會有結果的暗,放棄了那麼多機會。
穆遙跟阡雨說:“我不是刻意在等他,我只是因為心里放著他,其他人就都看不進眼,不了心。”
無奈地說:“我也想過要放棄,可是我做不到又能怎麼辦,只得等著,等什麼時候我能放下他喜歡上別人,或者等一天他來娶我。”
也許是誠所至,的真終于得到了回報,的顧先生,終于和的名字寫在一起,的名字前面,終于能夠冠以他的姓氏。
連日勞累,顧林玨在這里才終于得到好好的休息。
大雪封山不但沒讓兩人覺得焦灼,倒是每天一起和村民出去清路,晚上牽著手散步,晚上在一起相擁而眠,像是兩人一起放了個長假,來這度月一樣。
“你可真是人逢喜事神爽啊。”同事調侃道。
穆遙抿笑笑,說道:“聽說回廠子里的路通了,可以回去了嗎?”
“是啊,”同事爽朗笑道:“看你在這待得這麼開心,是不是不想走了?“
穆遙搖搖頭:“再不回去,恐怕我們老總就要開直升機來給我送解雇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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