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眉目得意地張揚著,像是一個打賭勝利的孩子,興高采烈來找輸家炫耀自己的決定是多麼未卜先知。

他許久不曾在孟瑤面前顯過這樣一面。

孩子氣的一面。

可這孩子氣用他人真心做賭，賭的是他們共友的一生。

子言同兒若能兩相悅這很好，可若不能呢？

若當真賭輸了呢？

李璟湛從未想過結局。

孟瑤不喜歡如此。

帝王辜負真心有一千萬種借口，可以為被辜負被犧牲的借口，但顧子言不欠他，兒更不欠他們李家的。

孟瑤抬首不期對上李璟湛灼灼目，他一愣，隨即喜悅著欺進了些，握著的手腕,追著的目要同視線匯。

沒拒絕他的靠近。

“圣上，永定宮來人說……娘娘子不舒服，請您過去瞧一瞧呢。”太監為難的聲音在宮殿外響起。

孟瑤迅速揮開李璟湛，別開了視線。

像從一場大夢中被驚醒。

李璟湛然大怒：“喊滾！”

杯盞被他拂落，碎了一地。

“你在想什麼？為何總是不說話？事實擺在眼前，你還要同孤鬧別扭麼？！”李璟湛掐著孟瑤的臉，迫得看向自己，“你已經整整一月沒給過孤好臉了，不過是個西域來的人，孤幸就幸了，還要看你愿不愿意麼？！”

“孤的耐心是有限的。”李璟湛的聲音著冷。

屋外雨打落早桂，來得突然。

涼意進屋里，惹得孟瑤微不可察了。

李璟湛看良久，甩開的手，背而立：“給貴妃拿條毯子來。”

雨聲沙沙，落在檐下。

孟瑤側頭看向窗外，看見金的早桂被打落，零落泥，混著塵土變得污遭一團。

盛極后的衰敗來得這樣突兀。

突然想起從前他們也是在枝頭綻放過的，如今卻如同這雨后被摧落一地的花。

只余繁極后的不堪。

李璟湛耐心終于被沉默的空氣煎熬，負手離去。

孟瑤看著他的背影，突然開口：“北邊，要打到什麼地步，你才能讓岑昀野回朝。”

“十座城池。”李璟湛頭也不回，“瑤。孤并不貪心，只要十座，這是北戎從歷朝歷代李家人手中奪去的。孤得把它們拿回來。”

他的脊背著，像是在竭力抑自己的怒氣。

可惜孟瑤早不在意了。

只略點了點頭：“既如此，還請圣上將岑大將軍辛苦征戰的苦勞記得久一些，也將岑家滿門忠烈記得再久一些。”

方才還著的背倏然間頹了下去。

“瑤，你總是不信孤。”

“不信孤能將這個皇帝當得很好，也不信孤真的沒想岑昀野。”

李璟湛擺了擺手，頹然著，一步步走了出去。

像窗外被雨打了一夜的桂花枝，只余冷清。

孟瑤第一次見這樣的李璟湛。

其實見過李璟湛很多背影。

從前還是個小宮時，他擋在前頭不讓罰時的背影；沒有父母之命妁之言，他卻執意娶那日，孟瑤掀起轎簾，天地間沒有別人，只有他寬闊的脊背，背著走完長而久的宮道；新婚夜后他轉過去，指著上被咬出的一傷控訴，那時的背影清瘦卻好似能撐起一片天似的。

孟瑤著他的背記了很久。

那時真以為他們能舉案齊眉，恩白頭的。

可再后來，孟瑤便只見得到他的背影了。

無數次離去的背影，從瑤華宮走向不同的宮殿的背影……懷里攬著別的子親吻的背影，無數次奔赴和別人新婚夜的背影。

孟瑤開始變得越來越沉默。

李璟湛卻不知疲倦地纏著問為什麼，為什麼會變這樣，為什麼不能理解他。

理解他作為帝王的犧牲，作為帝王的付出。

“我只你的，瑤。”年輕的帝王，在第一次幸了新妃后痛哭流涕地撲在的懷里，帶著不安，帶著急切，想要證明些什麼，捧著的臉急切地吻了過來。

“我沒有親，我只是不得不擴充后宮，那群老家伙我。瑤，你相信我好不好？”

帶著哭腔與意的話語猶在耳畔。

那時的孟瑤只是默不作聲地著他的頭，的眼淚早在昨日夜里就流干了。

李璟湛的吻落下來時，也沒有躲。

可恨自己沒躲。

在那個吻里嘗到了別人的口脂味。

雨聲將孟瑤的記憶拉回，揚起頭，在一室孤寂中輕輕開口：“將窗外的桂花折了，放進花瓶里吧。”

這剩下的幾分絢爛，能留一時，便留一時罷。

如今的，只希他們中還有人能過得好。

-

顧硯時這幾日過得并不清凈。

一場大雨，寒意浸人，岑聽南就纏綿地病了起來。

他一向知道弱，卻沒想到這樣。

不過是在宴上吹了會兒風，雨甫落下，他便為撐了傘，大半的傘兜頭罩著，顧硯時確信半點雨都沒讓

淋著。

結果自己這了半邊子的人沒事，卻病倒了。

前線的戰報流水一樣送回來，李璟湛不知道又發什麼瘋，將所有折子都扔給他，已經好幾日沒上過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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