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過頭看他。
他依舊如同初見時那般,面白皙,眉目英俊,只是神已經不再像當初那般帶著漠不關心的寡淡。
他們在一起四年。
見過他太多太多面。
顧嘉年聽到這些往事,心里有些沉甸甸的,又覺得酸疼——他們已經相識了二十年。
牙牙學語的年時期,和斗志昂揚的青蔥歲月里,都有他。
只除了中間那灰的十來年。
顧嘉年忽然手抱住他肩膀,用鼻尖蹭去他鬢邊的一片落葉。
臉上掛著笑,問他。
“……吃醋了?”
遲晏哼了聲,卻沒躲開的擁抱。
“……別給自己戴高帽,我那會兒也沒看上你。”
哪怕后來知道喜歡的不是賀季同,再回想起來還是覺得心梗。
顧嘉年聽到他那個“也”字,意味不明地“哦”了一聲,慢吞吞地說:“遲晏,我問你件事。”
“我生日那天,你拿來的那個蛋糕,不是季同哥買的吧?”
“……”
遲晏沒反駁,轉過頭來看:“不是又怎麼樣?我那是看你可憐,怕你哭鼻子。”
顧嘉年翹著角問他:“都沒看上我呢,就這麼心疼我?還這麼關注我,這麼會聯想。”
“……”
遲晏無話可說,忽地想到什麼,斂了醋意問:“你不加我微信,不邀請我去集市,我還能理解為你不好意思……但你腳好之后那幾天,為什麼不來我家看書?連句微信都不發。我再聽到你的消息,就是你邀請賀季同去集市那次,你讓我怎麼想?”
顧嘉年被他問得一愣。
慢慢回憶起那個時候。
那會兒剛確定自己喜歡他,從賀季同那兒打聽到他的高中,興沖沖地翻了一晚上熙和中學文學社的網站,和吧。
顧嘉年想到這,彎了彎角,轉翻起了書包。
好半天后,從書包夾層里翻出了一張十分老舊、塑料封層都被磨破了幾個角的霖高學生卡來。
把那張學生卡翻過來,指著上頭那張面如土的照片。
“我一直帶在邊來著,想要警醒自己,做事永遠要問過自己的意愿,不要再回到當初那樣傀儡般沒有靈魂的日子。”
遲晏接過去,手過照片里孩子疲憊又無神的那雙眼,沒有說話。
另一只手卻輕輕繞過肩膀,摟了摟。
顧嘉年卻沒覺得難過,只是同他解釋:“你不知道吧,那會兒我要了季同哥的微信,跟他打聽你來著。那天晚上,我翻了好久你們中學的吧,看到很多你的照片。”
說著,又拿出手機,給他看從前存下來的那些照片。
一共有許多張。
有那張文學社網站上掛著的紅底證件照,十六七歲的他穿著件白襯衫,出挑得令人心窒;也有在球場上飛馳著打球的樣子,意氣風發、眾星捧月;還有和三五好友在走廊上敘話的時刻,笑言盎然、神采飛揚。
這些照片,同的那張證件照相對比,猶如天差地別。
“我翻看了半夜,滿心都是歡喜,卻不小心窺見了我自己的證件照,當時……”
顧嘉年眨了眨眼睛,輕松道:“有一點難,覺得我大概……配不上你。”
所以才下定決心,把你當作一個鄰居家優秀的哥哥。
所以笨拙地想要整理好所有不合時宜的心思,想要把那個腐朽不堪的自己,藏起來。
卻沒想到后來的人禮上,被他見到了更加難堪的。
顧嘉年說到這里,收起話頭,不愿再回憶那些過往,也覺得沒什麼必要。
畢竟都已經過去那麼多年了。
畢竟現在,他就在邊。
可側過臉,想要挑起新話題的時候,卻見他目沉沉地盯著那張黯淡無的證件照。
難得見他神如現在般嚴肅,便也停下了到邊的話。
許久后,遲晏低下頭,從口袋里拿出兩個盒子。
臉上神收斂,企圖藏起些許繃和迥然。
“嘉年。”
他喚了一聲,然后當著的面打開那兩個盒子。顧嘉年看過去,只剎那間便睜大了眼,然后后知后覺地捂住了——其中一個里,裝著那串璀璨的紅寶石項鏈,另外一個里面,放著一個亮不輸的鉆戒。
“爺爺臨終時說過,如果孟不肯收這項鏈,就留給我的妻子;還有這個鉆戒,我挑了好幾年,在等你畢業。”
“原本今晚在酒店里準備了求婚儀式,但此時此刻,卻覺得時機恰好。”
他直視雙眼,眼底有著攝人心魄的波,頭卻有半分哽然:“從前的照片便罷了。以后,你愿意和我一起拍一張新的嗎?我們重新拍一張證件照。”
“回去就拍。”
顧嘉年驀地抬眼看他。
郁郁蔥蔥的山林中,四周彌漫的霧氣里,群雁掠過天池,蟲鳴不絕于耳。
眼前人一如當年那般笑容晏晏、眼睫如羽,可眼底卻漫了些許沒能掩藏住的張。
那個意氣風發的年。
在十多年后,在這個他曾經迷惘不安的地方,滿心繃地向求婚。
他這樣的一個人,卻竟然滿心惶恐地,怕被拒絕。
顧嘉年滿眼是淚地出手遞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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