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洪霄又繞到程澈面前，語速緩慢，生怕他難過，眼神擔憂道：

“不哭，還有糖，佳檸給的。”

程澈接過來，撕開包裝塞他里，“你也吃。甜不？”

聞洪霄笑著轉圈，“甜，甜。呵呵……”

程澈看著他，心里不是滋味，“大霄，大霄，你別轉了，聽我說。”

聞洪霄被他拽住了，直盯盯的看著程澈，聽他說：

“大霄，你輩子雖然沒兒沒，但你放心，我活著就我養你，我不在了，我兒養你，有他們給你養老送終。記住沒？”

聞洪霄眨眨眼，好像聽不太懂。

程澈笑下，“聽不懂？”

聞洪霄眼睛往地上瞟，笑得靦腆又無措，頭搖得跟撥浪鼓似得。

程澈握住他肩膀，盯著他眼睛說：“我的孩子，就是你的，聽懂沒？你就是他干爸，明白沒？”

聞洪霄忽的往他后看，程澈順著他視線回頭，就看到章佳檸由遠及近的走來。

程澈轉過，“等佳檸生了孩子，我的孩子也管你爸。以后你像你爺爺睡后山了，我的孩子幫你打幡摔盆。”

提及離世的，聞洪霄想起下葬那天的事，臉上浮現哀傷的表。

程澈說：“明白沒？”

聞洪霄撇，要哭不哭的點頭。

章佳檸走近了，看到聞洪霄一臉哭相，還以為被程澈說哭了，忙從口袋里拿出一顆大白兔糖，撕開包裝給他。

“大霄，吃塊糖，不哭了。”又瞪眼程澈，“你是不是說他了？”

程澈冤枉死了，“我沒。”

“沒什麼沒，你看他。”章佳檸見聞洪霄了，“你趕帶他把子換了，服上難。”

程澈：“我也了，你咋不關心我？”

聞洪霄突然站在章佳檸面前，雖然不敢反駁程澈，但還是小聲說：“不行，不行，不能說。”

看著聞洪霄小心翼翼的護著章佳檸，程澈噗嗤笑了，又概道：

“沒白對你好，比那畜生強。”

他拉起聞洪霄，帶他換子。

……

有關章佳檸肚子里孩子父親的事，在村里一部分人里時不時就會被提及，但都是暗地里傳的，誰也不敢當面說。

但王蘭芬每每看到程家和章家人，就會找人多的地方挑起話題。

七月剛過，市里下發通知，要進行暑期防溺水安全教育工作。

章佳檸孕肚明顯，但每天的工作不耽誤，按照以前的活項目和宣傳方式再次進行大范圍的宣傳。

雖然村里孩子不多，但暑期一到，在城里務工的大人就會把孩子送回來讓老人幫忙照看，這樣孩子一下就多起來了。

保村靠海，大部分人都會水，但淹死會水這話每年都會被提起。

王蘭芬為了補家用，趁著暑期就拿著一些小孩玩的小桶和鏟子之類的趕海玩兜售。

正在海邊售賣時，看到岸上經過的章佳檸，眼見肚子越來越大，想起們家團圓滿，自己的兒子卻在里面，咬牙切齒的罵道：

“小貨，還生孩子，死你肚里。”

在一旁罵，旁邊買東西的老太太說：“你上別太損了，哪有你這麼咒人的，多大的仇，這麼恨人。”

王蘭芬滿臉惡毒的表說：“我干嘛不恨，就因為勾引我兒子，還誣陷他強，為了還債，早就跟我兒子睡了。”

“你，這可不能說，讓人程家人聽見，不得找你。”

王蘭芬眼睛一厲，“不出溜在我兒子被窩里躺著，我又不是沒看過。”

“……真的？”

“這有什麼好騙你的。小貨，我讓不得好死。”

下午，天越來越熱，王蘭芬被曬得頭暈，人也不舒服，跟一起售賣的老太太知會聲就往回走了。

“梁娟兒，我有點不好，我先回去了。”

“那你回去吧，這會兒人多，我再賣會兒。”

王蘭芬背著一編織袋的小桶往回走，可剛走沒兩步就倒下了。

宣傳完夏季溺水工作的章佳檸剛好往回走，就聽到海邊有人呼喊求救。

“常主任，你去看看怎麼回事？”章佳檸說。

常麗華小跑著去，又急趕著回來，“小章，王蘭芬暈那了，看樣子況不太好，我瞅著像中風。”

“常主任，讓他們趕把人抬到涼的地方，”章佳檸拿出手機撥打急救電話，可市里的急救車都出去了。

回頭看向路邊，程澈知道宣傳結束過來接，撥通他的手機，說：“程澈，王蘭芬可能中風了，你送去醫院。”

程澈微頓，就聽電話里的人說：“程澈，想什麼呢，人命關天。”

王蘭芬被人七手八腳的抬上程澈的車，章佳檸坐在副駕，一起跟車的還有常主任。

搶救及時，人是救回來了，但落下口斜眼歪的后癥，說話也不利索了。很多人都說，王蘭芬是造了口業，編排章佳檸的瞎話才得這場病，漸漸地，沒人相信說的那些謠言。

十月懷胎，一朝分娩。

孩子落地的那刻，小娃娃的臉蛋兒跟程澈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更是打破了那些謠言。

程默如三歲那年，程澈的海鮮養場已經在全省聞名了，連帶著海鮮加工也做起了出口的生意。

隨著保村的合作社規模不斷擴大，海邊項目的落，不引得外出打工的年輕人紛紛返鄉，還有不外地的過來就業落戶。

李江磊出獄后，得知是章佳檸和程澈救得王蘭芬，提著謝禮登門。

經過三年的洗心革面，臉上沒了仇恨，只有懺悔和恩。

因為他的經歷，在市里不太好找工作，程澈給他在養場安排個工作，平時負責養場的零活還有電路維修，工資夠他和王蘭芬生活了。

陳孝志、曹永亮還有薛強，分別被判有期徒刑五至七年。

……

“章主任，省里的工作組到了。”

章佳檸放下手里的文件，“不是明天嘛？”

跟著新分配來的支書去門口迎接，遠遠地就看到三輛黑轎車由遠及近的駛來。

直到村委門口停下，從后座下來的宋樞楓走向章佳檸，“章主任，好久不見。”

章佳檸微笑，“好久不見，宋書記，歡迎您到保村。”

闊別多年，再回保村恍如隔世，了，卻未改對工作的熱誠。

宋樞楓見到故人，心里不免慨萬分，“今天不是來檢查的，是帶著他們來學習的。”

章佳檸：“宋書記，您這麼說我可不好意思。”

宋樞楓：“過謙了。保的繁榮大家有目共睹，最近幾年全省的納稅大戶，你們村占比不小。

有各企業的努力，也有你的功勞。

曾經，我邀請你來省里工作，現在再邀請你一次，工作任務艱巨，希你愿意接這次挑戰。”

章佳檸眼神堅定，鄭重地回：“我愿意。”

當得知章佳檸要調去省里，全家人都不同意，只有程澈站出來，說：

“十年前，為了我，為了這個家，就放棄過一次機會了。十年后，不管你們誰說什麼，我全力支持。”

……

程澈沒說過，他一個人，就是從始至終。

臨終前，程澈攥著章佳檸的照片看著窗外，突然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他笑著朝天空出手，喃喃道：

“佳檸……”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