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念當然聽明白了。

垂眸，看著自己手腕上那只鑲著銀邊的玉鐲。

鐲子是荊巖的家傳之，銀邊是楚知熠替修補上去的。

此刻燭落在玉鐲上，原本青白的鐲子，出了奇異的。

深吸了一口氣，終于再次看向了萬宰相。

“宰相手中，可有真憑實據？”

關于皇后與太子企圖謀反的真憑實據！

萬宰相皺了皺眉，沒想到喬念竟然會問出與皇上一樣的問題。

他回答不上來。

畢竟，若是有什麼真憑實據，皇上也不可能對他的勸誡無于衷。

“所以，一切僅是宰相的猜測？”喬念又問。

萬宰相沒有說話，而一旁的萬澤安則是忍不住開了口，“我祖父為相十數年，閱人無數，是人是鬼，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喬念默了默，又問，“就算皇后心有圖謀，那太子又為何要反？這靖國的江山，早晚都是他的。”

萬宰相吐了口濁氣，“除卻太子之外，皇上膝下還有六個皇子，眼下都在京中，尚未封王，他們，都是有機會的。”

更何況，孟家出了這樣的事，皇上現在說著不牽連太子與皇后，卻難以保證，日后不會。

雖有的跟憐惜，都是有時間限制的。

或許是三年，或許是五年。

那之后，若是又有人再次提起此事，添油加醋，推波助瀾，難保皇上不會一怒之下就將太子貶為庶人！

可皇后就不同了。

皇后的膝下，就只有太子。

所以站在皇后那邊，才是穩勝券！

且不說，皇后暗中行事，皇上又蒙住了自己的耳朵跟眼睛，此事便能有九的機會功。

哪怕是東窗事發，太子如今于暗，大可說自己全然不知，皇上如此心，豈會怪罪？

于太子而言，此乃兩全之策。

喬念其實明白，萬宰相說的是有道理的。

但也知道，皇后大義滅親，極有可能是被急了。

畢竟，是孟老夫人親自送的那口脂。

若不將孟家鏟除，他日便不知何時會被毒死。

或許，皇后并不是想要謀反，而是單純的想要自保而已？

就如同德貴妃這件事，一開始想要害小公主的人，也是德貴妃啊！

心下微沉，喬念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問道，“那，萬宰相準備怎麼做？”

就見萬宰相高深莫測的一笑，“喬姑娘還是莫要知道得太多為好，此事，爾等不宜牽扯過深。”

說話間，萬宰相捋了捋胡須，這才道，“時候不早了，喬姑娘還是請回吧！”

聞言，喬念這才站起來，對著萬宰相行了一禮，“宰相大人心懷家國，喬念萬般敬重，但事關重大，恐傷無辜命，還請宰相大人三思。”

“喬姑娘不必再勸。”萬宰相眸凌厲，態度更是堅決，“請。”

就連萬澤安也上前來，對著喬念做出‘請’的手勢，“喬姑娘，請。”

無奈，喬念只能轉離去。

街尾傳來打更聲。

子時了。

喬念手中提著一盞方才萬澤安遞給的燈籠在前面走著。

耿叔在后面跟著，卻似乎是看出了喬念心思深沉，更是忍不住問道，“萬宰相與姑娘說了些什麼？”

喬念垂眸看著燈籠上那個碩大的‘萬’字，低低回道，“要清君側。”

耿叔在后頭，竟是發出了一聲贊嘆，“不愧為國之重臣。”

喬念有些不解的回頭看向耿叔，“耿叔也覺得，皇后有異心？”

耿叔搖了搖頭，“沒有真憑實據，不好判斷。但為宰相，萬大人一心為國，便值得令人尊重。”

喬念沉了口氣，“我也是這樣說的，沒有真憑實據，真可沖行事？”

喬念想了想，又問，“耿叔覺得，我該去告訴皇后一聲嗎？萬一，皇后是無辜的呢？”

萬一，就只是個被家人毒害，而心灰意冷的可憐子呢？

燈籠照不清耿叔的面孔，卻也依稀可見那雙深沉的眸子正盯著，“那萬一，萬宰相是對的呢？”

萬一皇后真的要反，那喬念的通風報信，就極有可能害了朝中數名忠肝義膽的大人！

喬念沉默了下來。

仿若是陷了兩難的境地之中。

卻聽著耿叔問道，“姑娘今日前來，是為何事？”

喬念再次抬眸看向耿叔，“是為確認萬宰相是不是要反。”

“眼下可確認了？”

“嗯。”喬念頷首。

萬宰相不反。

“那就行了。”耿叔給了定論，“既然已經確認了自己想要確認的事，今晚便沒有白來一趟。姑娘莫要忘了，王爺臨行前說過些什麼。”

楚知熠走之前說，讓好好留在王府，等他回來。

所以，王府外的事，不聽，不看，不言。

喬念明白了耿叔的意思，緩緩點了點頭，而后便轉過了去，繼續往王府的方向走去。

風，涼颼颼的。

喬念看著手中那盞輕輕晃的燈籠，終于還是沒忍住，發出了一道輕而薄的聲音，“我只是害怕，又會死一個可憐的子罷了。”

那些，被父母家族所拋棄的子……

如，如孟映之，如……皇后。

耿叔跟在喬念的后，自然是聽見了。

但他沒有再說話。

他的職責，是保護喬念的安危，僅此而已。

所以，阻止喬念去做那些可能會給自己帶來危險的事，才是他該做的。

至于，旁的。

是家國也好，是忠義也罷，全然與他無關。

皇后到底有沒有反，萬宰相到底會不會死，也與他無關。

這一夜，喬念難以睡。

翌日一早，萬宰相過世的消息便已是傳得大街小巷，滿京城皆知。

喬念自然知道，萬宰相是假死。

而皇上在書房里待了三日后，也終于是走了出來。

然后派了蘇公公去往宰相府，親自送萬宰相殮。

“難道蘇公公就沒有發現什麼？”喬念捧著凝霜煮的茶，臉上滿是疑。

哥舒云坐在一旁，也捧著一杯熱茶，搖頭，“不清楚，蕭大哥沒說。”

“那，皇上在書房三日，又是在做什麼？”

哥舒云依舊搖頭，“不清楚，蕭大哥說問了皇上，但是皇上也沒說。”

“……”

喬念眉心微蹙，總覺得有些不簡單。

卻聽著哥舒云道，“不過，蕭大哥說，皇上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