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祺把一整個鮮布丁吃完了。

任匯川年齡大了，胃口不怎麼好，雖然一直在招呼銘菲和任喻霖吃東西，但是自己卻沒怎麼吃。

他滿眼笑容地盯著丞祺看，過一會兒抬頭問銘菲：“我聽說，孩子是你姐姐的？”

銘菲垂下視線，放在桌面上的雙手輕輕握住，說：“是。”

任匯川問道：“介意我問一些關于你姐姐的問題嗎？”

銘菲沒有回答，只是看向丞祺。

任匯川對任喻霖說道：“你把那個小蛋糕給祺祺拿著，帶他去看會兒電視吧。”

任喻霖卻并不怎麼想要離開餐桌，他問任匯川：“爺爺你想問什麼？”

任匯川還沒說話，倒是任瑾芳對任喻霖說：“怎麼？讓你爺爺問小姐幾句話都不行麼？”

任喻霖朝銘菲看去，帶了一些詢問的神。

銘菲猶豫了一下，微微點了點頭。

任喻霖長長呼出一口氣，他站了起來，對丞祺說：“祺祺，爸爸帶你去看電視。”

丞祺其實已經察覺到了有些不同尋常的氛圍，但他向來乖巧，牽著任喻霖的手跟他站起來，看銘菲一眼，才朝客廳走去。

任匯川笑得和藹，“現在好了，方便講一講你姐姐嗎？”

銘菲雙手不自覺握，“任老先生想問什麼？”

任匯川說：“聽說你姐姐難產去世的？”

銘菲神暗淡下來：“羊水栓塞。”

任匯川聞言嘆息一聲，說：“你姐姐肯定是個很漂亮的孩子。”

銘菲說：“很優秀。”

任匯川點了點頭，他又問道：“然后是你把祺祺養大的嗎？”

銘菲說：“是。”

任匯川細細打量，“你看起來很年輕啊，今年有二十五歲嗎？”

銘菲搖頭道：“我今年二十三。”

“哦！”任匯川像是慨了一聲，干瘦的手指擺弄著桌上的筷子，說：“太年輕了，那你開始收養祺祺的時候不是才十多歲？”

銘菲回答道：“是我高二暑假開始。”

任匯川聞言嘆了口氣，“那麼多年辛苦你了。”

銘菲忍不住說道：“祺祺是我姐姐的兒子，跟我的兒子沒區別，沒什麼辛苦的。”

任瑾芳一直安靜坐在銘菲對面，這時候微微笑著開口道：“小姐真是偉大的。”

銘菲看一眼。

今天一整個晚上，任瑾芳對銘菲的態度其實都非常客氣，但是銘菲總有一種對方不喜歡自己的直覺。帶著這種直覺，銘菲不確定任瑾芳說的每句話是不是都對帶著嘲諷。

心里反正不太舒服，忍不住將雙手握得更，右手拇指挲著左手掌心。

任匯川的語氣還是親切的，他說：“那時候你自己都還是個小孩子，卻要照顧另一個小孩子，自然是很不容易的。”

銘菲說：“我媽媽也會幫我。”

任匯川點點頭，“你媽媽也辛苦。”說到這里，他又嘆口氣，“這件事是我們喻霖做得不對。”

銘菲怔怔看向面前致的骨瓷小碗。

任匯川繼續說道：“我跟喻霖說了，要好好補償你們，尤其是既然打算認回這個孩子，那麼多年缺失的父更是要讓孩子到。他說不會把祺祺從你們邊接走，那麼孩子養的費用你們盡管去向他要，沒關系的。”

銘菲腦袋里有一陣短暫的空白，說：“我不是想要他的養費。”

任瑾芳微笑著問道：“那小姐還想要別的什麼呢？”

銘菲被問得一怔，隨后回過神來，抬起頭直視著任瑾芳，語氣鄭重地說道：“如果條件合適，祺祺也完全接了，我不介意讓他把祺祺接回去。我不需要什麼經濟上的補償，別的就更不需要了，您不需要擔心。”

任瑾芳笑得很和氣，“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喻霖欠了你們，該還還是得還，這是他為人父該做的。”

銘菲突然冷聲道：“那他能把我姐姐的命還給我嗎？”

這句話一說完，銘菲看見任瑾芳收斂了笑容，任匯川也將眉頭皺了起來，覺得自己或許說得有些過火，站起來朝著任匯川方向彎了彎腰，說：“謝謝老先生款待，我該帶祺祺回去了。”

任匯川也沒有再開口挽留，只是有些艱難地撐著扶手站起，還推開了連忙上前來攙扶他的任瑾芳，看向銘菲說道：“對不起，今天驚嚇到你們了，就是不知道以后我這老頭子還能不能偶爾見見我曾孫？”

銘菲語氣很禮貌，“只要事先告訴我們，不要把孩子帶走，我想他來探長輩也是應該的。”

任匯川點點頭。

任瑾芳笑道：“小姐人長得漂亮，口齒也伶俐。”

銘菲沒有再說什麼，轉離開餐廳，只是剛轉向客廳時，便看見任喻霖站在客廳和餐廳之間的圓形拱門前，雙臂抱在前斜倚著墻。

剛才說的那些話，任喻霖多半是聽見了。

銘菲緩緩吸一口氣，想聽見了就聽見了吧，反正更難聽的話也不是沒對任喻霖說過，但是走到任喻霖面前的時候，銘菲突然又有些不太好。

任喻霖臉上神沉靜，只問：“要走了嗎？我送你。”

銘菲點一點頭，“謝謝。”

回去的時候，任喻霖沒有再安排司機，而是自己親自開車。

銘菲和丞祺一起坐在后排，一路上都很安靜。

丞祺一直在張銘菲，因為銘菲不說話，他也就不敢說話。時間都過去了很久，他才用小手抓住銘菲的袖，糯的嗓音喊道：“小姨。”聽起來像是又要哭了。

銘菲朝他看去。

丞祺說：“那個叔叔說是爸爸讓他來接我的。”

銘菲知道自己這時候不能發脾氣，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溫和一點，“你認識那個叔叔嗎？”

丞祺搖頭。

銘菲對他說：“不認識的人的話怎麼能夠相信呢？”

丞祺的語氣委屈而低落，手指頭摳著銘菲的袖：“他說爸爸就在前面的車上，他帶我去看看。”

銘菲問他：“那為什麼不告訴外婆呢？”

丞祺說：“外婆在忙，我喊要生氣，我想去看看就回來。”

“祺祺，”前排開車的任喻霖這時開口說道，“爸爸不會讓別人來接你的，爸爸要來接你一定是親自過來，知道了嗎？”

丞祺輕輕“嗯”一聲，他索著找到銘菲的手指然后握住，說：“我錯了。”

銘菲彎下腰把他抱住，說：“再也不許跟陌生人離開了，知道嗎？”

丞祺聲音悶悶地說：“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