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他眸子裏滿是溫，沈桑寧暗自怔住，好一會兒才行了個禮，目送他離開。

古麗和法依則走的這天，和他們相的人將他們送至西涼城門外，兩人未見一傷，倒不如說能回到河西與將士們同吃同住，對他們來說，正如將鳥兒放歸回天空。

兩人騎在馬上，真是一對意氣風發的璧人，沈桑寧看了看自己邊的蘇勒，不知道自己和他站在一起的時候，旁人會怎麽想。

會不會覺得有那麽一點般配。

“多保重！”法依則抱了抱拳，便和古麗一同駕馬離開了。

兩人作幾乎完全一致，現出驚人的默契，沈桑寧忽想起古麗曾經說，騎馬是法依則教的，如今看來，命令馬匹的音調，騎在馬上前傾的姿勢和角度，都如出一轍，便知所言不虛。

沈桑寧想，他們認識太久了，十餘年的青梅竹馬，如今又結夫妻，早已經將彼此的習慣融了自己的生活，所以才會方方面面都顯得般配。

但和蘇勒才認識不過幾個月。

見古麗和法依則的影漸遠，在茫茫大漠裏變兩個小點消失了，沈桑寧忽然覺得有些低落，正自己上馬回程，腰卻忽然被握住，子一輕。

和往日一樣，沈桑寧又被抱上了馬。

坐在馬上，比蘇勒高出一些，據理力爭道，“我現在會上馬了！”

他仰頭看著自己笑：“我忘了。”

“這都能忘。”沈桑寧也被逗笑了，“這幾個月你都是白教了麽。”

其他人看到這一幕，口中嘖嘖稱奇，趕上馬，不過心裏都有了計較，不遠不近地掉在後面，給王上王後留出了一片無人打攪的空間。

蘇勒怎會忘記現在已經學會了上馬，而且能游刃有餘地騎馬行走了，只是剛剛看著法依則和古麗并肩而行的樣子，他心中的，其實同沈桑寧一樣。

所以就忽然想抱抱。

沒有正當理由，衆人面前，他只能抱上馬。

沈桑寧走了一陣，一偏頭，發現蘇勒看著。

“怎麽了？”問。

“沒什麽。”蘇勒搖搖頭，角含著笑。

他在想，他和沈桑寧，以後還有很多時間的。

－

“王上，這便是從那巫醫口中打聽出來的，香藥的使用況。”

胡塞拿著一份羊皮卷，恭敬地呈現給蘇勒看。

蘇勒拿過，淡淡地掃過上面的名字，果不其然，因這藥用到了一份關鍵稀的藥材，而這藥材幾乎只有在制作這香藥時才會使用，因此從藥材的采買和使用況，便可管中窺豹。

蘇勒在上面看到記錄，這藥，前首領就取過不下十次。

他富有整個西涼，姬妾衆多，那些人們也都願意獻。

蘇勒闔了闔眼，幾乎輕而易舉地想到，這不下十次香藥的取用，肯定有不是用于自己母親上的。

因為他來自大孟的母親，對被擄走這件事深惡痛絕。

而取藥的那個人，偏偏是自己脈上的生父。

再次睜眼時，蘇勒眸中翻滾著的神重新平靜下來：“你看著辦，節輕的撤職，嚴重的流放。”

胡塞背後一木。

雖說這名單裏人不是特別多，但也不乏對西涼有功的臣子。

此事重大，胡塞跪下：“王上。”

“下去吧。”蘇勒將那張羊皮紙撕碎，“用下作手段強迫子，何談英雄。”

此令頒下，不免有一些不贊同的議論，但蘇勒未有一心。

一番整治之後，倒是西涼上下氣氛更為肅然。

沈桑寧聽到風聲，知道原委，也素來厭惡強迫子的人，甚至有臣子的家眷求到沈桑寧面前，沈桑寧只淡淡把這些抹淚的婦人扶起來：

“他背著你做這些下作的事，你倒替他求？”

約幾日後，大家都明白了，王後和王上一條心，實在是沒有突破口可言。

不過，沈桑寧倒留著心，去找過蘇勒，想集中一些不識字的眷們學學西涼話的書寫。

蘇勒允了，便辟了一營帳，那些故事書又被重新翻了出來，竟如同大孟的私塾一般傳來了念書的聲音。

後來，沈桑寧自己也了心思，開了一門簡單的醫課，也引得三四名對此興趣的眷們前來參加。

蘇勒偶爾路過的“學堂”，興致到了，會在門口站一會兒，有一次烏烈有要事找他商量，竟在“學堂”門口看到他，更是嘖嘖稱奇。

一向覺得所謂巫蔔筮不過是怪力神的烏烈，偶爾也會真的覺得，這來自大孟的王後是不是真給王上下了降頭。

時間一晃而過。

西涼的夏季本就極快，幾乎只有兩個月的時間，倏忽而過，中途又下過兩場雨，伴隨著第二次雨落下來，帶著冷意的風便從北邊吹了過來。

法依則事先給蘇勒遞來一封信，彙報前線況的同時，也提到那從大孟過來的商隊，近日在河西綠洲停留，不多時將會進西涼地界進行商貿。

他倒是記得蘇勒當日隨口一句話。

大孟商隊來的那日，沈桑寧和雲岫、柳絮急匆匆地去看，商隊的駱駝慢慢悠悠，背上馱著貨，駝鈴聲悠揚。

貨中有一些布料，絨毯，曬幹的藥材，還有一些諸如磨喝樂之類孩的玩意兒。

但吸引沈桑寧注意力的是，那曬幹的藥材中，竟還有一袋幹桂花。

對那些布料不太興趣，倒是直接將幹桂花買了下來，打開層層包裹著的布料，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

西涼從未有過桂花樹，西涼人甚至不認識這種花，只知道在王後打開布包的時候，綿延的香氣便強勢地湧了出來，所有人都為這香味駐足。

沈桑寧掂量著那布包，對雲岫柳絮道，“替我準備些件，我做些桂花糕嘗嘗。”

雲岫和柳絮一聽，眼睛都亮了：“奴婢這就去準備！”

件很快準備齊。

西涼倒是不缺，羊煮沸後去了大部分的腥，可以用來當做原料。

但西涼的大米貴且品質不好，沈桑寧挑揀了半天，這才挑出一些勉強可用的。

剩下的也不舍得扔，又還回了廚房。

雲岫和柳絮在旁邊幫沈桑寧將米和桂花磨碎，沁人的香氣飄散開來，最後沈桑寧將那些碎米攏塊，上鍋熱了，又撒了些幹桂花在上頭。

很是艱難，一共還只得了八小塊，實在是東西稀缺。

雲岫和柳絮原本興致昂揚，但後來大米越磨越，最後出鍋那一點點分量，兩人說什麽都不好意思吃，推說自己不。

最後，還是沈桑寧塞給們一人一塊。

分給娜依和青嬤嬤後，鍋中還剩四塊。

沈桑寧想了想，將那四塊放進木匣，打算給蘇勒送去。

人到了正殿，蘇勒卻還在裏面議事，沈桑寧坐著等了一會兒，見裏頭陸陸續續出來人。

烏烈一出來，便看見王後提著木匣，坐在外面等人。

他往外邁的步子又折了回去。

不一會兒，沈桑寧便見到裏面所有人都出來了。

烏烈剛過門檻，一回頭就看見剛剛冷著臉斥責人的王上，帶著王後走進殿，臉上寒意全消，右手還虛虛搭在王後的後腰，呈現一個非常有保護的姿勢，不覺挑了挑眉。

他又開始懷疑降頭的存在了。

“給我帶了什麽？”蘇勒看到了那個深紅的木匣。

“桂花糕。”沈桑寧道，“一起嘗嘗。”

打開木匣的蓋子，被熱氣熏蒸得更加強烈的香味撲面而來，四塊潔白的桂花糕安安靜靜地躺在匣子裏，上面撒著些金黃的幹桂花。

“商隊帶來的桂花？”蘇勒小心拈起一塊，糯糯的他很是新奇。

“是。”沈桑寧含笑，也拿起一塊，“你快嘗嘗，味道當然不及玉京的好，但應該也不錯。”

蘇勒看著那桂花糕，忽道：“你在玉京也做過這個？”

他一瞬間起了怪異的心思，擔心沈桑寧還為其他人送給這種小點心。

“......當然沒有。”

那時想吃什麽，自有滿皇宮的廚幫準備，何曾需要自己下廚。

要不是今日有雲岫和柳絮幫忙，估計沒辦法做這桂花糕。

蘇勒笑了，咬了一口。

糯的糕點剛剛及舌尖，便湧上來一米香味，傳四肢百骸，桂花聞著是清甜的，但吃起來有些微苦，倒中和了米糕的滋味。

“如何？”沈桑寧睜大了眼，期待地問。

蘇勒又慢慢吃了一口，然後點了點頭：“好吃。”

“你想吃桂花糖嗎？”他忽然問，“金黃的那種。”

“小時候吃，現在已經不喜歡了。”沈桑寧回答完，很奇怪地看他，“怎麽問這個？”

西涼這邊沒有做桂花糖的原料，就算想吃也做不了。

也不會。

“公主，你忘記上次你說的話了。”對上了蘇勒的眼神，他幽幽道，“那日你醉了，我抱你回側殿......”

“你說我的眼睛像桂花糖。”

沈桑寧：“......”

“我真這樣說？”

當時醉得什麽都不知道，第二日醒來，便問雲岫，自己昨晚有沒有說什麽胡話。

雲岫跟了他們一路，但卻道并沒有說什麽。

沈桑寧聽了才放心。

當時并沒有注意到雲岫背過去，掩口笑的場景。

原來是說了這樣驚世駭俗的話......

沈桑寧想起他上那個不祥的傳言，正與他這雙金眸掛鈎，背後驀地一寒，趕忙解釋道：“那個，我那天喝醉了，如果你不喜歡我這樣說，我......”

“不會。”蘇勒忽然牽起的手，“我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