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蘇勒沒想到，有朝一日會在醒來後不急于起床，反而和在榻上玩起稚的游戲來。

直到殿外傳來腳步聲，雲岫敲了敲門，得地打斷了他們：“王上，王後，烏烈大人在殿外求見。”

蘇勒道：“知道了，他稍候。”

他知道，烏烈過來是討論祭拜之事。

在西涼，每逢初雨，第二日首領便要祭拜雨神。

等蘇勒不疾不徐地出來，便對上了烏烈哀怨的眼神。

這還是從前那個天不亮就起來商討政事的西涼王麽？

面對今天還要祭拜雨神的大日子，竟然沒有第一時間出現在正殿，臣子們面面相覷，全都準備好了，烏烈沒辦法，只能親自來側殿候著。

忽然明白了大孟那句君王不早朝的詩文，當真字字妙。

烏烈還以為他不記得了，誰知蘇勒一見他，第一句就是：“祭拜的事，你們理好了？”

“還有幾項重要的事要和您定奪。”烏烈看他心還不錯，想來并沒有因為自己把他從人榻上起來而不快，便大著膽子調侃了一句，“希沒耽誤您和王後溫存。”

蘇勒淡淡瞥了他一眼，沒有作聲。

兩人到了正殿，一推開門，殿彌漫的八卦氛圍立刻凝固下來。

衆人看著蘇勒，做認真狀，任誰也猜不到，剛剛殿大家用眼神和神做了怎樣一番激烈的通。

只有胡塞一人，對大家的眉飛舞視若不見，有些掃興。

不就是上次因著王後的事被罰了，這都多個月過去了，還是如此諱莫如深。

蘇勒坐下：“說說你們剛剛討論的結果。”

衆人微愣。

其實......今早還沒有怎麽討論。

只不過前幾日，士便占出了近日有雨，所以他們不過早早把議程拿出來，準備了一番。

這時，胡塞清了清嗓子，道：“王上，臣把剛剛的討論要點記錄了一下，您請聽。”

衆人對胡塞的不滿又轉為欽佩。

果然，在大家都忙于八卦的時候，還是得有一個人留著腦子，方才不算壞事。

蘇勒聽完了祭拜的整個流程，和往年也差不多，不過這是他作為首領後的第一次祭拜，還是認認真真地聽完了胡塞所講。

“有一點。”蘇勒道，“只本王一人登上祭拜臺？”

“原是要與王後一起的。”烏烈解釋道，“只不過，如今王後是大孟人，按理不能參加祭拜儀式，即便要參加，也不能與王上攜手一同登臺。”

“為何不能。”蘇勒淡道，“改了。”

臣子們還想用以往的規矩加以制止，便見烏烈給了衆人一個眼神。

按照剛剛烏烈在側殿外所見，別說讓王後登臺，就是讓王上和王後的站位換，王上估計都能願意。

這時候制止，不是找死麽。

無人在發表意見，此事便直接這麽定了，接著，蘇勒又對其他幾項懸而未決的事拿定了主意，便定下了今日祭拜的時間。

下過一場雨，西涼白日的空氣不再那麽炙熱，沈桑寧索命人將殿中所有的窗戶都打開，涼爽的空氣從殿中穿過，甚是舒爽。

原以為今日無事，誰知娜依忽然捧著一件裳來了：“王後，今日祭拜雨神，請您換上服參與儀式，與王上一起。”

沈桑寧看那服，便知非常珍貴，來西涼之後，見衆人甚穿黑，但這套參與儀式的大抵是吉服，全黑，上頭繡著莊嚴肅穆的花紋，小心提起裳一角，便能到極為巧的做工。

“明白了，我這就換。”道。

致的穿在上顯得有些沉重，隨後，三位婢一邊幫理著這些繁複的系帶和紋飾，娜依還一邊講解著接下來的禮儀。

這禮儀有些複雜，沈桑寧認真記了下來，怕自己出錯，還重複了一遍，兩邊來來回回，終于搞清楚了整個儀式流程，時辰也差不多到了。

殿外，烏烈已經來迎，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便見沈桑寧穿著吉服走了出來。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大孟郎穿這套黑的吉服。

與西涼人不同的，顯得更為溫婉的廓，原以為會撐不住這套吉服的肅穆，卻沒想到沈桑寧穿起來很合適。

今日，蘇勒命人去取這套吉服的時候，烏烈都呆住了。他還以為時間來不及，恐怕要用先王後穿過的吉服先替一替，沒想到竟都準備好了。

也不知蘇勒是什麽時候吩咐下去的。

這吉服制作起碼要半月。早在那時，他便決定要沈桑寧站在他邊了。

“王後。”烏烈斂眸，“請跟臣來吧。”

祭拜臺位于宮殿以南，是士推算出的好方位。沈桑寧在大孟參加過祭天大典，比起那磅礴的氣勢，眼前這祭臺著實有些小。

不過，所有人的表都滿是肅穆認真。

對西涼來說，雨，雪，河，池，所有與水相關的東西都太過珍貴。

蘇勒正在祭拜臺下等著，見烏烈把帶了過來，朝出一只手。

沈桑寧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

那雙手似乎無論何時都是溫熱的，沈桑寧低聲道：“我努力記下禮儀了。”

蘇勒自然知道那禮儀有多繁雜。

“跟著我就好。”蘇勒只道。

“你不怕我做錯？”沈桑寧挑眉問。

“在我邊，沒有人敢說你錯。”他認真回答。

吉時已經到了，臉上用白料畫著水滴、波浪圖案的三位士來到二人跟前。

他們一人捧著一個罐子，裏面裝了些昨日接的雨水，用西涼特有的胡楊樹枝蘸了，然後朝蘇勒和沈桑寧的上播撒。

隨後，便到了觀禮的西涼人們。

所有人都要禮，在此期間，沈桑寧想起規矩，正放開蘇勒的手。

但蘇勒立刻察覺到的舉，反而將手握得更了些。

“蘇勒。”低聲提醒，“規矩說——”

“不礙事。”蘇勒只道，“讓我牽一會兒。”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于士手中的水罐及樹枝上，都沒注意到原來在最前方，西涼王上和王後的手始終“不合禮數”地拉在一起。

直到士在人群裏走過一圈，為每個人都象征地灑上了雨水。

蘇勒拉著登上祭拜臺。

樓梯有些陡峭，因風沙侵蝕而邊緣殘缺，沈桑寧留意著腳下，蘇勒也留意著。

祭拜臺不高，幾步階梯便登了上去。衆人都在看著，蘇勒終于放開沈桑寧的手。

士遞給他們三支點燃的香。沈桑寧觀察著蘇勒的作，有樣學樣，拜了三拜。

將香香爐後，臺下的西涼人們齊齊發出聲音。

這是古西涼語，為祈禱安康之意。今日臨行前，娜依特地提醒。

沈桑寧不知道，在之前從來沒有異族郎登上過祭拜臺，也不知竟是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的第一個。

蘇勒不會同說，不願增加力，其他人自然也不會多。

只是祭拜臺下，人們卻都仰著這名來自大孟的王後。

猶記得那日剛剛嫁過來，還是怯弱的，如同必須攀緣在樹上的藤蔓。

但今日和王上并肩，亭亭玉立，倒能讓人由衷嘆一句般配。

沈桑寧看一眼旁邊的蘇勒，甚至剛剛到他的肩膀，也細弱得多。

邊的男人自有讓萬衆臣服的力量，沈桑寧知道，得到尊重，是借了他的勢。

也必得長起來。

正想著，忽覺面上一涼，隨後又是額頭上的一滴，沈桑寧驟然察覺，驚喜地擡頭。

沉沉的天空中，竟然又下起了雨。

這雨還有越下越大的勢頭，人群中傳來歡呼聲，西涼甚下雨，如此連續兩天都落雨的況，更是見。

況且，這雨落在王上王後祭拜之後，更是吉祥。

士又對天喃喃念了幾句什麽，作看起來尤為虔誠，像是在還願。

高臺上，蘇勒又牽住了沈桑寧的手。

祭拜結束，衆人來到正殿歡慶。

沈桑寧今日是萬萬不敢再飲酒，倒也無人會勸，便在旁邊一口口喝著香甜的茶，看著蘇勒一杯杯飲下去，面不改。

只見臺下一婦人舉起酒杯站起，笑地看著沈桑寧：“連落兩場雨，此乃吉兆，還請王上王後滿飲此杯。”

沈桑寧在明珠公主的宴席上見過這位婦人，正是臣子夫人，份貴重，剛打算舉起酒杯，便聽見蘇勒輕咳。

沈桑寧會意，手指一偏，又換了茶。

的作做的不甚圓滿，被這婦人看了出來，只不過只含笑，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一點兒也沒覺被輕視。

沈桑寧和對視，便知道看見了自己的小作，面上一紅。

“請王後飲茶即可。”婦人寬道，“天降吉雨，不僅昭示我西涼今年風調雨順，也象征著西涼族人開枝散葉。如此要事，請王後注意子。”

沈桑寧：“......”

好像誤會了什麽。

這婦人很實誠，說完話便仰頭飲完了自己的酒，沈桑寧也只能就著的話喝了杯中的茶，蘇勒見的樣子，不住一笑。

“你聽懂剛剛說什麽了？”他還故意去問。

沈桑寧瞪了他一眼。

這一眼也像撒似的，看的蘇勒心中有點。

還沒等他再說什麽，敬酒的人便一個接一個起了。

剛剛那婦人說的話似乎提醒了大家，一個個的祝酒詞裏都多了些沈桑寧臉紅的容。

想來也是，自己嫁來西涼時間不短，在西涼人眼裏，自己與蘇勒的關系又極好。也應當快有子嗣的好消息了。

沈桑寧無法解釋，眼神有些飄忽，又被他們解讀了害，倒是蘇勒一一應了，沈桑寧看了更惱。

好不容易過了宴席這一遭，沈桑寧從衆人祝福的包圍中逃出來，趕回了側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