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

曙漫上天穹，新的一日到來。

清晨，士兵們開始列隊訓練，吶喊聲從廣場上傳來。

衛蓁醒來後，走上廣場邊上那座高樓，從這裏憑欄遠眺，可以將王城外一切景象收眼底。

挑了一把可以防的短劍拭，忽這時，刃面反出後一道近的寒。

衛蓁擡劍，“哐”的一聲，兩劍相撞，激起一道巨大的回音，力道從劍柄傳來，虎口劇痛。

來人正是兵事統領，中。

對方很快將劍收回鞘中，笑著道：“公主反應敏捷，從前學過劍？”

衛蓁低下頭看到自己被震紅的虎口，微笑道：“不太會，只是從前在楚國陪阿弟練劍，學過一兩防的招式罷了。”

衛蓁擡頭看向他道：“這十日來，統領帶兵敵，統籌全城的防，實在辛苦。”

朝著他行禮，中搖了搖頭，上前去扶住，表示無礙。

一陣號角響起，二人朝下方看去，副將正在廣場上列隊清點人數，士兵當中稀稀拉拉混雜著不老人孩，正在接著分發的盔甲。

衛蓁輕聲道：“今日不孩與老人都上了戰場，他們又有多會犧牲？”

中聽著含著淡淡哀傷的聲音，低聲回道：“魏人是為了守護家園獻出生命，他們不會覺得白白犧牲。”

衛蓁搖搖頭：“魏人不懼敵兵，守衛國土，可沒有人就應該犧牲，他們拿生命抵楚人，可戰爭之後，除了家人誰還會在意他們？”

中詫異：“公主……”

衛蓁的目渺渺，仿佛過那些人看到了別的什麽，“他們每個人如草芥一般渺小，但可悲的是，國都的命運就落在他們每一個人肩膀上。在我很小的時候，我便知道楚國與魏國連連作戰，後來去晉國和親路上，也看到不斷從齊國奔來的流民。這世道好像一直在，戰爭一直沒有停過。諸國相互攻伐的意義是什麽？”

衛蓁嘆息了一聲，呼出的熱氣氤氳在暖之下，“這世何時才能結束？”

中隨著一同看著隊伍，良久道：“世需要能大刀闊斧變革天下之君，然而一直以來都未能有這般魄力的人出現。”

衛蓁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人名。祁宴或許可以做到。

衛蓁微微一笑：“然局勢雖暗淡不明，我看到那些婦孺弱之輩都拿起家中的刀，走到軍隊中，我心中為他們而自豪。”

天邊風吹來了敵軍嘹亮的號角，衛蓁擡起頭，看到穿盔甲黑的甲兵們朝著王城湧來。

“統領，楚人開始攻城了。”

中握手上長劍：“公主放心，臣誓死守衛王城！”

這急促如同雨的馬蹄聲，將全城百姓的注意力都吸引去。

衛蓁握手，回過頭來：“你去告訴那些士兵，楚軍久攻不下，軍心定然潰散，今日我們再振士氣，就能震懾住敵軍，城池絕對不會破的！”

雙目熠熠然，含著果決與冷靜。

中一愣，隨即道：“是！”

二人先後走下高樓。街市上城民都朝著城門湧去，雖城樓岌岌可危，他們仍做著最後的努力，海浪般前仆後繼朝城樓湧去。

那敲擊戰鼓的士兵竭盡全力揮打鼓槌，鼓面急促地跳，發出轟隆隆的一聲，如雷鳴一般，鼓舞著人心。

整個天地間，聲浪喧囂如海。而在這當中，傳來一道子的聲音：“堅持住！楚兵必退！必在今日！”

衆將士高聲附和：“戰！”

“報！大王！”

楚國軍營中，一名兵卒快步奔走王帳，“大王！魏公主送信來了！”

立在楚王桌邊的衆人聞言齊齊轉過頭來，景恒坐于案幾後，問道：“信上寫了什麽？”

將領走上前去接過信拆開，面一僵，回過頭來道：“魏公主說，楚軍圍攻數日，糧草撐不了多久，十日只怕已經是楚軍的極限，勸大王盡早撤退。”

軍帳安靜下去，景恒眸沉了下去。

楚軍攻城之策原本是快準狠，打魏國一個猝不及防，可耗了這麽多天，局面反倒對他們不利。

就在前兩日之前，就曾有人勸景恒退兵。然而投進去的兵馬太多，景恒實在不願就此收手。

“大王，楚公主還說，援軍已經在路上，馬上就到了！”

此言一出，引起一片議論聲。

“大王！大王！”

“大王當及時撤兵！再晚就來不及了！”

“魏公主前幾日就送來信說，援軍已經在來的路上了，那時大王命令士兵繼續攻城，這麽多日過去，魏國的大軍必然接近國都。”

“是啊，此前就是退兵的大好時機，今日撤退已經有些遲了，指不定楚軍在回去的路上就會遇到援軍，大王不還是盡快下令撤退吧！軍中士兵皆已惶惶不安，軍心搖！”

“大王才即位不久，應當先回楚國，先穩住國朝堂才好！”

比起攻下魏國國都，不讓後院起火才是當務之急。

景恒好不容易才殺了前楚王登位，自然深知當中有多不易。

然而他白白放棄，又如何能做到？那城樓已經岌岌可危，他們再攻一日，說不定就能攻下了。

周遭聲音嘈雜，景恒接過手下遞來的信，看到衛蓁在上面說姬淵不過是利用驅使景恒罷了，而祁宴派援兵來支援他們的同時，定然也會出兵楚國。

他指尖急躁地敲擊桌案，周圍人再次勸道：“大王，盡快撤兵，此時還不晚啊！”

景恒忽然起，不顧邊人阻攔，大步流星往外走，一把開簾子，舉目去，空中硝煙彌漫，遠方城樓上兩方人馬刀劍相。

空氣中充盈著越來越濃的腥氣，景恒神繃，在邊人一次一次的勸說下，執意道：“繼續攻城。”

“大王三思啊！”

景恒回頭，態度冷，分毫不改：“我說，攻城。”

簾帳落下，留下帳外幾位大將對視，嘆息一聲搖了搖頭。

楚國的士兵還在不斷攻城，魏國的士兵們將點燃火油的木塊朝著城樓下方擲去，木頭轟隆隆落下，引得攀爬城牆的士兵發出一陣陣慘嚎。

這時，楚軍中傳來高呼聲：“退兵！退兵！大王下令退兵！速速回營！”

衛蓁正在樓梯上幫忙搬傷兵，聽到這話，連忙跑上樓去，但見下方楚軍丟盔棄甲而逃。

地面轟隆隆好似在震，但見一無際的戰場盡頭，忽然出現了一隊人馬，那高舉的旗幟隨風飄展。

“來了！援軍來了！是魏國的援軍來了！”士兵高聲呼喊著。

衛蓁手撐在城牆邊上，眼中浮起亮，道：“是阿淩帶兵來了嗎？”

那一隊騎兵仿佛從天而降，猶如不可阻攔的千仞洪水，朝著楚軍的營地奔馳而去。

剎那間廝殺聲四起，浴戰。

“不是衛將軍，是晉王！”

此言一出，四下皆默了一瞬，皆不可置信道：“哪一個晉王？”

衛蓁目在無數的士兵中穿梭，只一瞬間便找到那悉的影，青年著銀盔甲，姿拔如玉，楚國無數螻蟻之兵前仆後繼而來，他手握長劍，每一劍都見封，一路馳騁，生生殺出一條路。

之下，他的盔甲閃著粼粼銀，華耀眼，令人不敢直視。

在千千萬萬人中，他擡起頭朝著城樓來，與衛蓁遙遙對視上。

衛蓁垂在邊的手抖，忽然提著裾往樓下奔去，城門口士兵看到衛蓁正要詢問，衛蓁已道：“開城門！”

士兵詫異，衛蓁紅著眼眶，再次道：“開城門！”

晉王無端來此，士兵們滿是不解，但聽他帶來了援兵，也不敢怠慢，連忙上前去將擋在城門後的石塊木頭統統移開。

那城門已經殘缺不樣子，上面布滿大小窟窿，全是由木石塞住。隨著它一點點向著兩側打開，門外腥風徐徐吹來。

衛蓁的長發飛揚，看到那些被援軍追擊的楚國殘兵，如鳥散開，漫天的塵埃隨風飄揚。

四周塵土飛揚，那道影深陷塵埃之中，當塵埃散去，一匹健的白馬踏出濃煙。

祁宴遠遠看到，一人連砍數人，馳騁而來。

耳畔風煙喧囂遠去，的世界安靜下來，便只餘下了那逐漸靠近的馬蹄聲。

衛蓁連撐了數日，已是疲力盡，在看清楚他面容的一刻，雙膝發，整個人向前倒去，他飛馳下馬，一把摟住，以一種極其用力地方式，仿佛要將碎在懷中一般。

萬千緒，無數，皆在這樣一個懷抱之中。

以為自己此生再也見不到他，只希他在前線平安便好，獨獨沒想到他會馳騁來見自己。

他說過無論發生什麽事，都請相信他。這一回他也依舊做到了。

“阿蓁。”他沙啞地喚了一聲，衛蓁的心中緒全都洶湧湧出。

啪嗒一聲，從昨夜以來一直握在手掌那夜明珠串落地，而眼中清淚一滴一滴落下，砸在他肩膀上。

終于抑制不住埋在他懷裏，失聲痛哭起來，“祁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