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你現在，好了啊？”

陳五眼睛瞪得滴溜圓，圍著裴璟轉了一圈。

裴璟嗯了一聲，任著他打量。

陳五第一反應是去看他的腦袋。

“你這......手怎麼做的啊，我聽他們說，腦子里瘀的話，做手得把腦袋劈開呢，這才幾天，你恢復好了？”

裴璟一愣，隨后跟他解釋。

“沒開顱，因為出的地方在丘腦側，第三腦室這邊，位置太深，開顱的話很危險。”

陳五聽得云里霧里。

啥丘腦，啥第三腦室，這孩子，不是治好了嗎，說兩句話怎麼更聽不懂了。

看出兩人同鴨講，許辭音了裴璟的胳膊，替他跟陳五解釋。

“相當于微創吧，在頭頂上開了個小孔，用那種幾毫米的神經鏡進去，按著提前設定好的路走......”

陳五咽了口唾沫，兩條眉皺得跟蟲一樣。

“都......都在腦袋頂上打了，還微創啊，聽起來這麼危險，你們擱哪做的手，市醫院嗎。”

“不對，這種的，咱們這肯定做不了吧，不得去鷺城啊？”

“這得花多錢啊......”

說罷，不等裴璟開口，陳五抿了抿，囁嚅著問道:

“你......找著你爸媽了啊？”

裴璟本不上，只好點了點頭。

陳五呼一口氣。

“找著了就好，找著了就好，可不能再麻煩人家許小姐了......”

說越多越難解釋，裴璟只好跟陳五撒了點謊，說自己是在鷺城做的手，是許辭音陪他去的，兩人過完年才回的逢洲。

或許是因為之前聽許辭音跟他說過瘀的事，對于裴璟的恢復，陳五只是驚訝了幾分鐘。

問了幾個問題，確定裴璟真的不傻了之后，陳五又語重心長起來。

“手了好啊，裝了這條假之后我才知道，當個健全人多好，起碼出去不用拄拐，也就不害怕出門了，反正都是兩條走路，沒人會注意你。”

“你也是，能恢復，都是上輩子的造化，這麼年輕，什麼都不耽誤，該上班上班，該賺錢賺錢。”

說得干，陳五喝了點水，見兩人依舊黏在一塊，看著也沒什麼隔閡，就試探著提了一句。

“好好對人家，聽到沒。”

見裴璟很認真地點頭，陳五盯著他看，突然笑了兩聲。

“怎麼看起來跟之前差不多呢，還傻了吧唧的。”

裴璟作勢去拿桌子上的湯圓盒。

“你別吃了。”

陳五咧著，跟許辭音調侃:

“你看看，你看看，我說吧，跟之前一個德行。”

匆匆聊了幾句，兩人跟陳五告別。

推開門，冷氣迎面而來。

太完全落下去，周遭是一種朦朧的黑。

口袋里是陳五塞進來的沒拆封凡士林，業給保安發的，防凍手。

裴璟想起他最后的那句話。

“你看看你那，都裂出口了，多喝水啊，抹點保的。”

臉有點發燙，手里拎著東西，裴璟轉頭，似笑非笑地看著許辭音。

走著路，許辭音被他盯得不自在，

“看我干嘛？”

裴璟指了指自己的。

許辭音裝看不懂。

“不是說讓你多喝點水......”

裴璟氣極反笑，抬手搭上的肩膀，往懷里按了按，垂眸問道:

“誰咬的？”

許辭音看他一眼，站在原地，指了指自己邊的細小傷口。

“狗咬的。”

裴璟表愉悅，低下頭，很快地在角蹭了一下，認同道:

“嗯，小狗咬的。”

電梯緩緩升上八樓，小區設計是兩梯兩戶，中間有消防門隔開，兩家互不打擾。

鄰居是對年輕夫妻，比許辭音早裝修了一個多月。

兩家幾乎同時完，房子也都在散味階段，沒住人。

電梯門開啟，樓道里，應燈亮著。

迎面看到自家防盜門，許辭音愣了愣。

“誰的對聯？”

將近一個月沒來，本以為會落點灰塵，沒想到不僅門前空地干干凈凈，一塵不染，大門也被人過。

對聯位置選得很心，用膠帶粘在了一旁的瓷磚墻上，仔細一看，下面還帶著業公司的名字。

許辭音有點寵若驚。

小區業費不貴，更何況還沒住，送對聯就算了，怎麼還給上了。

“陳五的。”

聽裴璟語氣篤定，許辭音眨了眨眼。

順著他的目看過去，許辭音注意到，鄰居家的戶門蒙了層薄薄的灰塵。

門把手上，掛了個印著碩大名字的紅袋子，應該是業給每位住戶都發了新年對聯。

指紋上，防盜門應聲開啟。

按開新家客廳的燈，許辭音第一眼看到了窗戶上的倒影。

兩人并肩站著，風塵仆仆，手里還都拎著大包小包，莫名像一對歸家的新婚夫妻......

對自己莫名其妙的聯想無語，許辭音搖了搖頭，企圖將這個七八糟的想法晃出腦袋。

見不管不顧地往沙發走，裴璟眨了眨眼，拎著鞋套跟上去。

掀開防塵布，許辭音往沙發上一坐。

裴璟蹲下子，給套鞋套，聲音慢慢悠悠。

“不是你自己說的嗎，進家要不然換鞋，要不然就套鞋套。”

許辭音不認賬，一頭扎進沙發里。

“我好累啊......”

“那我來弄。”

裴璟洗了洗手，沒找到紙巾，只好甩了甩水珠，朝茶幾走去。

解開裹得里三層外三層的袋子，他小心翼翼地從里面取出幾個塑料盒，還有一小瓶食用油，連帶著一包火柴，打火機，還有幾捋棉花。

許辭音拽了個抱枕在前，認真地看裴璟窩在小凳子上，一臉嚴肅地搗鼓那一堆東西。

“你先把燈取出來，擺在桌子上，然后上火柴，每個都捻上棉花，最后把油倒進去就可以點了。”

面蒸的面燈，每個都做小碗狀，方便裝油，邊上了邊，代表月份，一共做了十二個，十二個月。

在許辭音記憶里，這麼正式地過一次元宵節，已經是很小時候的事了。

“現在過節，大家都是直接放蠟燭了，除了在老家那邊，外公外婆他們，基本沒人愿意費時間做這個。”

裴璟低頭琢磨那堆火柴，還不忘接許辭音的話。

“那我們以后每年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