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吵架也沒挑個好地方，不銹鋼椅子挨著二樓衛生間，時不時傳來巨大的水音，還一直有人走來走去。

“停、停，你先、先別哭了。”

許辭音被阿景傳染得有點結，使勁從他箍著的胳膊里出自己的手來。

阿景不依不饒，一把鼻涕一把淚繼續控訴，跟了多大委屈似的。

“我、我不哭，你都不聽我說話，騙子。”

許辭音嘆口氣，微低下頭，在他耳邊咬牙道:

“行，我是騙子，住院費你自己吧，騙子要回家了。”

阿景胳膊松了松，他吸了吸鼻子，生生把眼淚憋了回去，急急道:

“我、我也要回家。”

許辭音趁機把他推開，畢竟是在住院樓的走廊上，刻意低了聲音。

“那是我家。”

阿景眼淚汪汪地看著，見許辭音沒什麼表，像是了真格，他害了怕，也沒心思再去糾結什麼騙子不騙子的了。

“嗚嗚嗚......音音，你別不要我，我錯了，我不說你是騙子了音音，你帶我一起回家好不好......”

早上八九點，溫度正好，沒有中午這麼燥熱。

許辭音在前面走，后跟了個拽著角的尾。

走到樓下花壇邊，找了個長椅。

“坐下。”

阿景不肯坐，東看西看，見依舊沒有走出醫院的區域，他惴惴不安問道:

“不、不回家嗎”

許辭音掃了眼他上的藍條紋病號服。

“還有好幾瓶藥沒打完呢，回什麼回。”

阿景抿抿，乖乖在椅子邊坐下，手里還拽著許辭音的角不放。

看著被他扯皺的一片布料，許辭音有點疼，這服還貴的。

深諳和傻子通之道，明白，現在讓他松開肯定不可能，許辭音決定退而求其次。

大義凜然地把胳膊了過去，果然，阿景立馬就放開了那塊可憐的布料，眼去牽的手。

許辭音咳了兩聲，不自在道:

“手腕。”

“哦......”

阿景把手往上挪了挪。

兵荒馬了一個上午，終于能平心靜氣地說兩句話，許辭音先一步問道:

“你現在覺怎麼樣，還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說話間，下意識瞥向他的后腦。

“沒有了。”

阿景如實回答完，見許辭音出如釋重負的表，他絞盡腦想了好一會，最后別扭地出手。

“就是......就是手背還痛痛的。”

幸好聽到的不是腦袋疼，許辭音沒怎麼在意，隨意低下頭，掃了一眼他的手背。

“活該，誰讓你掛水的時候彈，沒鼓針就不錯了。”

阿景癟起，把頭轉到一邊，不想去看許辭音。

見他又在那小聲嘟囔起來，許辭音湊過去聽了幾句。

“才不是，是他們晚上不睡覺在吵架，我怕你被吵醒，才幫你捂耳朵的，你、你還兇我。”

“誰又兇你了”

許辭音覺得這人生個病之后脾氣都變犟了，一張就是給人扣帽子。

阿景不說話了，別著臉坐在那，不去跟許辭音對視，偏偏還穿著個單薄的藍病號服，背影孤零零的，往那一坐跟了多大委屈似的。

許辭音覺得自己也被他帶偏了，就不該企圖用正常的方式跟阿景流。

想明白這一點，清了清嗓子。

“好，謝謝你，謝謝你幫我捂耳朵，我不該兇你。”

阿景一聽，果然把頭轉了回來，警惕地看著許辭音的臉。

“真的，沒騙你。”

許辭音眨眨眼睛，阿景一癟，抬著胳膊又湊上來。

花壇邊上沒人，許辭音也不在乎了，嘆口氣，在心里默默想著:

抱吧，抱一下也不能塊，都是自找的，最活該的是自己。

阿景不知道在想什麼，跟個人形掛件似的著，半天沒說一句話。

短短一天發生了太多事，如今安靜下來，想到昨天醫生說的話，許辭音斟酌半天，給問題開了個頭。

“你......還記不記得第一次見我的那天。”

事實證明，之前還是太理想化了，相宜說得對，很多事的發展本不人控制，家里添個人本就不是多雙筷子的事。

尤其還是個有過往病史、里還埋藏著患的人。

知道照阿景現在的況，一下子回憶起很多事肯定不現實，所以才決定找個他可能印象深刻的記憶錨點，順著錨點往前慢慢回憶，總會有點零星記憶的。

許辭音選擇的記憶錨點就是兩人第一次見面那天，覺得阿景肯定對那天印象深刻。

畢竟當時都快被車撞上了，換也一輩子忘不了。

“記得。”

阿景悶悶回答。

“那天，你來救我。”

聽他利落地說記得，許辭音還抱了點期待，想著繼續問下去，說不定能喚醒他更早的記憶。

沒想到傻子的下一句話像盆冷水，順著的腦袋就澆了下來，許辭音語氣變急切了點。

“什麼來救你，那天要撞你的才是我......不對，是你傻了吧唧站路中間等著車撞，得虧我那時候剎車踩得快，你再好好想想呢。”

阿景閉上眼，順著的話想了一會，腦子里只剩下零零碎碎的片段。

急急剎住的車、撞聲、逃逸的后車、從車上匆匆趕下來的音音......

他突然睜開眼。

“我想起來了！音音，那天你的車被撞了。”

“......”

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

許辭音撇撇，覺得這傻子就是故意跟對著干。

算了，也別挑了，能回憶起來就是好事，許辭音選擇忍氣吞聲，繼續問道:

“還有呢”

阿景閉著眼睛，話說得很慢。

“白服、牛仔、蛋灌餅、棉花糖、小蛋糕......”

“停，停停！”

許辭音氣得不行，讓他回憶，怎麼在這報上菜名了。

算是明白了，這人吧，說傻也不傻，只記自己想記的，其他的就選擇忽略。

“那你現在再好好想想，在這些事發生之前，你有沒有印象，比如你那天為什麼會站在馬路上，你從哪來的......”

許辭音循循善，想幫阿景回憶起更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