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初春。

行道樹發了新葉，午后的燦烈。曼哈頓氣旋影響，倒春寒明顯，氣溫依舊很低。

行駛過車流擁的路段，車速逐漸提升。沈徽林安靜坐著，微微側頭看著車窗外一閃而過的街景。

聽著項明崢復述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場景，沈徽林帶著幾分不確定和茫然，收回了落在車窗外的視線，說了一句：“是嗎。”

料峭的寒意，申大校園里的停車場，會議室規整排列的座椅，坐在側邊漫不經心看過來的年輕男人······視線相撞時打破常規的心跳聲。其實也只過去了三年，卻好像是上輩子發生的事。

記憶會被篡改，也會模糊。沈徽林不知道，回憶里的他們本來就是那樣，還是早已經在掙扎、撕裂里變形。

難以分辨，多算計安排、多復雜，才湊這麼一段糾葛。

過去的事并不適合深談，他們都知曉這一點，項明崢沒有再說什麼。

一個小時之后，車子停在了一公寓樓下。

律師已經等候多時，看到項明崢的車，他主過去打開車門，喚了一句“項先生。”

項明崢和他談幾句，聲音沉靜，詢問：“確保沒問題？”

律師帶了幾分勢在必得的笑意，指了指自己拿著的文件袋，“證據齊全，他們就算是死鴨子，也得撒口。”

項明崢點頭，思忖片刻，“只解決這對夫妻。”

律師神明了，“孩子只會他們領養的，現在于于理都應該歸還，牽扯不到其他人。”

項明崢“嗯”了一聲。

沈徽林下了車，站在項明崢旁邊，安靜聽著他們的對話。

還真是不出所料。

不管怎麼樣，不管鬧到什麼地步，項明崢不可能讓項崇遠和阮華婷的利益損。

正要上樓去接孩子，律師看著沈徽林，言又止。他又看了一眼項明崢，不知道怎麼稱呼沈徽林，只說：“項先生，您朋友不要上去比較好。萬一緒不穩定，起了沖突······”

項明崢回頭看了一眼沈徽林，“你在車里等。”

沈徽林沒說話，仰頭看著他，明顯想上去。

“很快就下來了。”項明崢在這種對視退了一步，狀似安，“五分鐘。”

要帶回孩子，就只能聽他的。

沈徽林見孩子心切，不想在浪費時間，轉回去坐回車。

提前沒有約時間，也沒任何通知。項明崢帶著律師上樓，敲開了那對夫妻的家門，男人看到項明崢眼底閃過幾分訝異，“Eric”

項明崢微微頷首算是打招呼，下一秒就示意律師把文件和作假的出生證明遞給他們。

他態度冷漠，將不合法不合規的領養過程說了一遍，夫妻倆面漸漸變得難看。

“不是你說的這樣。當初我們領養的時候，負責的人說一切都沒問題，我們也對孩子很好，怎麼能算拐賣呢？”

項明崢不為所，按開手機看了一眼時間，不打算多談，“拐賣嬰，在你們這邊會被判多年？你是律師，應該很清楚。”

“你到底想做什麼？”

“很簡單。”項明崢抬眸，“孩子我帶走，就當這件事沒發生過，領養作廢。”

沒有給他們過多思考的時間，項明崢起走進了臥室。

這對夫妻沒有說謊，他們對孩子確實不錯，臥室里壁紙夢幻，嬰兒床上掛著許多訓練抓握和視聽覺的玩。

項明崢沒聽到一點兒聲響，以為小孩兒在睡覺，走近了看，才發現醒著，正全神貫注看著天花板的氣球。

項明崢看了幾秒，抬手了一下嬰兒白的臉，立即被吸引了注意力，看了過來，很長的睫，一雙眼睛瞳仁又黑又亮。

憑心而論，嬰兒的五更像項明崢，只有這一雙眼睛和沈徽林如出一轍。

外面已經談完了，律師走了過來，點頭示意可以了。

項明崢站在嬰兒床前，表并不輕松，律師問：“項先生，怎麼了？”

項明崢說：“沒事。”

他俯，手到了的毯子，停頓了一會兒，才將裹著毯子的嬰兒抱了起來。

只是作有些不自然和僵。

沈徽林原本坐在車里等，沒坐一會兒，下了車，站在單元樓下。

在看到項明崢時，立即走了過去。掀開擋得嚴實的毯子，看到孩子的瞬間，眼眶紅了。

從他懷里接過孩子，失去的魂才像是回來了，低聲說了一句：“是寶寶。”

項明崢低眸看，也沒出聲，等緒起伏又穩定下來。

他握住了的胳膊，帶著往車邊走。

一同來的律師莫名了司機，項明崢扶著車門，讓抱著孩子的沈徽林坐了進去，他也跟著坐進了后座。

沈徽林的視線沒從七七上移開，他的視線沒從沈徽林的上移開。

看著清冷白皙的側臉，睫帶著水漬。項明崢抬手想要去，剛到眼角，沈徽林本能的躲了一下。

項明崢眼底微頓，手沒有收回來，往前一點到的眼角，指腹掉一點。

“都是當媽媽的人了。”他語調還是沉冷，尾音卻很輕。

莫名說了這麼一句，竟然夾雜了幾分懷。項明崢察覺到這種緒，收回了手，靠在座椅里。昔日跟在他后的小姑娘，現在當了媽媽。完全預料之外的份轉變。

“是啊。”沈徽林點頭，隨即說：“外面未婚未育的年輕孩兒一大堆，你要不再去找找，實在沒必要在我這里浪費時間。”

不是刺他，聲音和又帶著一疏離，客觀的提建議。

項明崢雙眸微斂，也不惱，“現在就想找懷里抱著孩子的。”

“你······”沈徽林張張，不說話了，抬手細致的整理寶寶的領。

律師問，要送他們去哪里？

項明崢說了公寓。

沈徽林說，要回租住的房子。

項明崢側眸看。

沈徽林說：“那里不適合住小孩兒，里面什麼都沒有。”

項明崢示意律師去沈徽林說的地址，中途路過了哥大的公寓，項明崢沒下車。

車子駛離了公寓外的主干道，沈徽林才接了一個事實，他要和一起去。

下車的時候，沈徽林帶了幾分遲疑，慢了一步。項明崢先下去了，繞過車尾拉開了那一側的車門。

像是看了心中所想，項明崢扶著車門，長的睫下垂，目停留在的臉上，平和的和對視，“別想了，不可能。”

他說：“林林，做人得有點兒誠信。”

他什麼人，沈徽林早有會。利用完就想而退，不可能的。

沈徽林聽到這些話并不意外，只是心里又冷了幾分。

上了樓，項明崢不不慢跟在的后。

租住的房子不算大，兩室一廳。寶寶被帶走之后，育兒阿姨也走了，沈徽林又好幾天沒回來，房子里格外冷清。

七七睡著了，沈徽林抱著回了臥室。

項明崢站在門邊，看向里面，主臥空間也不大。

他看了一會兒，轉回了客廳。

沒一會兒，沈徽林也出來了，放輕作關上了門。

同于一個空間，兩人一坐一站，沈徽林跟不了似的，抬步去了浴室洗寶寶的口水巾。

溫熱的水流劃過皮，再抬頭時鏡子里映著項明崢。還是那張矜貴好看的臉，只是好看歸好看，沉冷的上沒什麼人味，高矜疏遠。

沈徽林低頭沒再看，繼續洗手，聽到他問：“打算在這里待多久？”

沈徽林說：“還不清楚。”

項明崢的視線落在鏡子里，的頭發有些長了，低頭時發梢垂落在盥洗池里。

他站在的后，起了的頭發往后順，避免沾。

“先不要回去。”項明崢說：“等一段時間。”

一段時間是多久？

沈徽林沒問。

養在國外，比養在國安全。清楚他的想法。

沈徽林抬眸，眼底浮現起幾諷意，應聲說：“好。”

這樣配合，項明崢覺得省事的同時又覺意外。手背著的側臉，像是于心不安，“這里房子太小，換一個大一點兒的。”

沈徽林說：“兩室一廳，夠用了。”

項明崢搖頭，提醒，“我也要住。”

沈徽林放棄辯駁，又應了一句“好。”

他愿意對伴大方，也不會覺得之有愧。

可能是覺得不能把人太，也可能是他糟糕的睡眠已經不需要嬰兒打擾，項明崢晚上沒有住主臥，睡在客廳的沙發里。

沈徽林中途出來過一次，看到他側躺著，上只穿了一件襯衫。臥室的溫度有點兒低，站了一會兒，終究沒把那條毯子送過去。

知冷知熱的人，暫時還做不到。

*

丁瑤幾乎費了全力，想要開和項明崢有關的所有。

可還是小瞧了項家。幾乎屢屢挫，查得淺了，弄不到什麼有用的東西;查得深了總會遇到莫名的阻攔。

查了好幾天，家里在商務部工作的叔叔打來了電話，讓克制懂事一些。

丁瑤聽到這話，差點摔了手機，但心里還是多了幾分忌憚。可總不甘心。

那晚的事就像是一顆定時炸彈，導火索就掌握在這個未婚夫手里。丁瑤驕傲慣了，第一次被人住命門，還是那種背著未婚夫出軌的命門。

冷靜了兩天，還是覺得不能坐以待斃，讓紐約這邊的人仔細留意，又向項明崢周圍的人多番打聽，想著總有那麼一兩個不牢。

阮澈的話，算是意外收獲。

哪怕他清醒后矢口否認，丁瑤還是對“沈徽林”這個名字留了心。不知道是哪三個字，就讓人用這個名字去向京市那圈公子哥打聽。

也算是皇天不負有心人，還真讓鄧微的朋友查出來了。

鄧微一得到消息，拿著查到的容去了長島公寓。

丁瑤緒不佳，“別又是一些真假難分的八卦。”

“這次不是。”鄧微說：“這個真有點兒東西。”

鄧微點開了手機，給丁瑤看一個校園志愿團隊的微信公眾號推文，指著其中一個生說：“就是這個。”

丁瑤也認出來了，生就是阮澈手機里的那個。

“申大一五級新聞傳播專業的研究生，蘇城人，家里開小公司的。”鄧微也有些意外，這樣的孩子，家世清白干凈，但也夠不上項家。怎麼就和項明崢攪和到一塊兒去了。

丁瑤有些不屑，“陪著英俊多金的公子哥兒玩兒唄，你難道還見了？”

鄧微笑笑，“也是。韓裕那些傻，天天和網紅外圍混在一起。你這未婚夫有點兒格調，挑學生下手。”

丁瑤面一冷。

鄧微了鼻子，“我不是那個意思······”

事到了這一步，丁瑤明顯覺到項明崢以后會退婚，要麼就是捅破窗戶紙各玩各的。坦然了一些，不介意八卦未婚夫，“也沒那麼難以理解，學生聽話好控啊。”

項明崢那種出，不但不需要明星網紅的那點環滿足虛榮心，反倒會覺得麻煩。

丁瑤看了一眼照片，“這種長相專業，以后要進圈吧。沒有關系寸步難行、最講求人世故的圈子。還用想嗎？一點權勢施舍，就能獲得一個漂亮又不會生事的床伴。”

邊最不缺的就是這些，丁瑤很快失去了聊下去的興味，問鄧微：“他們現在還在一起？”

鄧微搖頭，“早分了。”

丁瑤有些無語，“微微，我想要他還在聯系的生。分了，你查做什麼？”

“你知道和項明崢在一起幾年？”鄧微夸張的拿手比了一下“兩年多。最奇妙的是，分開后就出國了，來了這邊。你不是說，項明崢之前接了一個生打來的電話，就出門了嗎，會不會······”

丁瑤說：“你讓我想想。”

過了幾秒，沒想出什麼所以然來，公寓的房門被推開了。

項明崢手里拿著鑰匙，遙遙看了過來。

丁瑤突覺尷尬，但沒收回目，頭高傲的仰著，看著他進了門。

項明崢在玄關換了鞋，抬步走了過來。

矜冷的視線掃過鄧微，又落在丁瑤上，“有客人？”

鄧微看了看他，察覺到氛圍不太對，很快又移開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