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眾人言笑晏晏,卻又各懷心思。
蔣正佳有些刻意的把控場面,不是和老太太說周敘白學生時代的糗事,就是分一些無傷大雅的公司八卦,別說是老太太,連周宜年都聽得神。
總之,整氣氛十分輕松。
文嵐今日初見到時,也曾心中咯噔一下,以為周敘白真的移別了。
可見自家外甥總是控制不住瞥向知夏,那位蔣家小姐說剛才兩句怪氣話的時候,還被他在背后捅了一下,就知道這其中一定有貓膩。
但大家今日來這里,主要目的是陪老人說話、讓老人開心,恰好蔣正佳正于此道,也就配合的看破不說破。
郭樂涉世未深,有先為主對蔣正佳有意見,覺得是“搶”了姐姐的人,整個人忿忿不平,就時不時科打混的說些敗風景的話。
可惜這一桌子人,除了知夏始終低頭一粒一粒的吃著米飯,其他個個都是人,沒有一個人接的話。
小腦瓜一轉,絕對強行拖姐加話題,“姐,我這兩天顧著說自己的事了,都忘了問你,那個你幫我牽線自主的學生今年中考吧?”
“啊?”知夏其實一直在為那句“胃不好”出神,飯桌上眾人說了什麼都沒仔細聽,突然被樂cue到,還有些回不過神,“資助?哦!對,他今年中考。”
說起這事兒,的確來了神,收起迷茫的神,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雖然還沒有下中考績,在他在我京之前已經估過分了,縣一中肯定是沒問題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考到前五十。”
北郊縣這幾年出臺了一系列激勵政策,對中考考全縣前五十名、家庭條件不好的學生,免除高中學費、學雜費、書本費之余,還會獎勵三年的方助學金,雖然不多,但對于剛達到溫飽水平的農村家庭來說,就是雪中送炭、暗室逢燈。
畢竟,高中不屬于義務教育階段,負擔并不算輕。
“真好!”雖然一開始是故意提起這件事,但得知這個結果后,樂真心實意到高興,“把一個翹課打架的問題學生,教育全縣的尖子生,姐你真的好厲害!”
周宜年從看見自家弟弟車上下來一個生,就開始看戲,那一個事不關己、心舒暢。
此刻把樂的心思也看的明明白白,卻還十分配合的問了一句,“表妹還會資助學生?小丫頭一個,我記得你剛年吧!”
別以為看不出來,大表哥對知夏姐有意見,“剛年怎麼了?不行嘛!”
周宜年一噎,這個小屁孩,本沒領會他的深意,竟然給直接懟回來了。
倒是知夏趕忙解釋了一句,“這孩子資助人掛的是文姨,但大部分的錢都是樂出的。”
做基金會的聯絡員,其實是有工資的,但一是有限、二是也需要生活,所以不可能幫到每個有需要的人。
幸好郭思漢夫妻二人都很支持的工作,三年間資助了好幾個孩子,讓他們可以專心讀書、攻讀高中,樂耳濡目染,也樂于為此奉獻自己的歲錢。
“我們那里一個孩子每年資助標準是1800元,對于京城的大學生來說,可能只是一兩個月的生活費,但已經可以支撐孩子一年的吃喝。”
曲源村雖然偏僻,但卻是一個天然盆地,又有了曲源渠源源不斷的活水,只要是稍微勤快點的人家,一二畝地、一小片菜園就足夠自給自足。
但人吃五谷雜糧,不可能不生病,再有個建房蓋屋娶媳婦的大事,只這些顯然是不夠的,所以才有了因病致困的說法。
郭樂出錢資助的這個孩子,就是其中一個。
“知夏姐去支教的第一年,我們不是陪著在曲源村過的年嘛!”看出大家都有想詳細聽聽的意思,便也不藏私,把事原原本本的代了一遍。
“那個小弟弟大年三十,自己一個人跑進山里,想找點冬眠的野味,但都夜了還沒回來,外婆很擔心就去找了村長,恰好當時我們正做在一起吃年夜飯呢!”
那半年,是知夏最焦頭爛額的半年,完全陌生的工作讓力有不逮,郭思漢夫妻心疼,就沒讓木、京城來回跑,直接陪在曲源村過年,曲村長得知后盛邀請,除夕夜兩家便湊做了一家。
“我姐急壞了,當晚就進了山,幾乎沒停腳的找了一天一夜,才在一個天然的陷阱里找到他。”
“大晚上你自己上山!?不要命了!”周敘白幾乎是瞬間變了臉,他之前本沒聽說過這件事,此刻滿腦子只有一句話——這丫頭,真是長多大都記不住好好保護自己。
這是他們見面之后說的第二句話,雖然他眉目肅然、語氣嚴厲,知夏卻一瞬間紅了眼眶,只很快又憋了回去,云淡風輕的說道,“不是,有郭叔叔和曲伯,還有幾個悉地形的叔叔大爺。”
那也是膽大包天!
周敘白還想繼續斥責幾句,卻被蔣正佳開口打斷,“然后呢?”
“踩中了陷阱、摔斷了胳膊、又的暈過去了,他家外婆不頂用,還是曲伯和我們一家把他送到縣醫院,檢查的時候發現他上都是傷,追問了好久,才知道是他媽打的…”
“后來聽曲伯說,他爸出去打工的時候從工地上摔下來,人當場沒了,他媽媽嫌他是掃把星,才四個月就扔下他也出去打工了,幸好外婆心善,米湯好歹帶大。”
“誰想年前那幾天,他媽媽帶了個男的回來,非讓他輟學跟著那人出國打工,他不愿意,卻挨了好幾天打,后來是他外婆以死相,他媽媽沒辦法才罷休的,連年都沒過就走了。”
“大年三十,家里連個菜都沒有,他就想去山里給外婆找口野味,聽他說以前也經常這麼干,誰知道那天點背掉進陷阱里了…”
“怎麼不報警?”各行人說各行話,柳司元很納悶,畢竟有郭思漢在,不可能不懂法的。
“他外婆不好,常年吃藥還沒辦法下地勞,他媽雖然混賬,但每年也都往家里寄生活費,好歹夠祖孫倆吃口飯。”
怎麼可能沒想過報警,但了解過實際況后,每個人都沉默了。
畢竟報警容易,教育一番也簡單,但若是對方從此消失,連這點生活費都不往家里寄,留守在村子里的一老一該如何生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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