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坐在飯桌上，郭仍然執拗的稱呼小外孫為宜年。

發現周敘白一副接良好的樣子，長輩們覺得孩子懂事之余，也沒多想，默認了這場錯誤。

唯有知夏，心疼的要命。

幾乎要質問出聲：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默認！難道你們不清楚，郭每一個錯的名字，都是捅進敘白哥心中的一把刀嗎？

同樣是外孫、同樣的緣關系，為什麼一個可以盡長輩寵、一個卻要依靠別人的名字才能換得片刻的溫。

周敘白就仿佛知道在想什麼，低頭作了幾下后，又悄然示意看手機。

【周敘白：別忘記之前答應我的。】

多余的話不許說、多余的事不許做，這是小年那晚他們約定好的。

知夏很想反駁，自己當時只答應了盡量做到，可總有做不到的事。

可虛假的和諧、殘存的理智和郭家二老幾乎全白的頭發，都讓無法沖。

“咱們一家人難得有機會坐在一起，”郭思漢提心吊膽了兩個多小時，如今看氣氛愈發的好，提杯說祝語，“我帶個頭，祝二老新的一年健康，萬事如意！”

他幾乎有些熱淚盈眶，外甥和父母能重新平和的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那是他夢中都不敢想的事。

郭爺爺率先舉杯應和，他心中的慨不比兒子，“也祝你們這些小輩們學業事業有、平安健康如意。”

“干杯——”

一切都是那麼的完，如果不是書呆子郭樂恩多問了一句話。

“表弟，我聽說你立了一個工作室，在做AI件方面的開發。”

“對，主要是AI健康監測方向，還只是在起步階…”

沒等他說完，郭拿筷子輕輕打了一下郭樂恩，打斷了兩人的對話，“讀書讀傻了，什麼表弟，這是你大表哥。”

“周敘白那個妨人種才是你表弟。”

飯桌瞬間安靜，眾人的作都仿佛按下了暫停鍵，不可思議的看向老太太。

知夏筷子都沒拿穩，剛剛夾起的油燜蝦“砰”的掉在桌面上，沒能換來大家的一注意。

郭思漢抿抿，他多想掀了面前這張桌子來表達自己的憤怒，可不行，那是他親媽。

“敘白，外婆糊涂了，你就當沒聽見。”他只能笑容生、作生的給外甥夾菜，企圖將剛才那句話掩蓋過去。

見眾人還在悄悄地打量周敘白，郭思漢語調有些抑制不住的拔高，說話間也帶了幾份遷怒，“愣著干什麼？！都吃啊！”

文嵐偏過頭，將眼淚掉，又佯做無事的重新給知夏夾了一只蝦，“知道你吃蝦，好好嘗嘗你大伯母的手藝。”

“謝謝文姨。”不敢抬頭，不敢去看敘白哥的表，也不敢讓對方看到自己抑制不住的淚花。

就算退了一萬步，這虛假的和諧依然撐不過許久。

“宜年…敘白…宜年…”

從剛才開始，郭似乎被按下了循環按鍵，里不停的絮叨著，一開始大家還聽不清楚在念什麼，可隨著聲音越來越大，話中的容也越發清晰。

“不是宜年…不是宜年…敘白！周敘白！周敘白！”

因為老太太執意的讓他坐在邊，如今卻了方便手的距離。

大家完全沒想到，會突然手，沖著外孫便打了下去。

還好歲數大，力道也并不重，周敘白察覺的一瞬間就躲了開來，掌只將將打在了他的腰間。

文嵐最快反應過來，猛地起跑到二人中間，把外甥地擋在后，知夏隨其后，有些慌忙的抓著他的胳膊，連聲問疼不疼。

“媽，你做什麼！”竟是連敬語都不再稱呼。

“小舅媽，我沒事。”最平靜的反而是周敘白，似乎對面前這個場景早有預料。

郭思漢夫妻二人和知夏圍著周敘白，生怕老太太再手。

郭大伯夫妻則趕忙拉住母親，企圖勸回房里休息。

郭樂兄妹倆則是有些被嚇住，站在原地茫茫不知道要做什麼。

“砰——”剛才舉杯的快樂全然消失，場面一片狼藉，郭爺爺沒忍住，狠狠將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換來現場片刻的凝滯。

“夠了…”老爺子站起的作巍巍，一瞬間仿佛老了幾歲，見老伴里還在嘟囔那些“妨人種”的話，又高聲重復了一遍，“我說夠了！”

“這麼多年，因為阿婉過世，你見著孩子就耍，我陪著你稀里糊涂這麼多年，已經夠了！”

阿婉的孩子，已經長二十多歲的大人模樣，那眉眼間全是他媽媽的影子。

“阿婉弱，是我們做父母的失責，怪不到孩子上。”

懷阿婉的時候，倆人剛剛回國，心鼓著一口氣要做出一番事業，通宵熬夜都是常事，飯也常常顧不上吃，導致孩子早產，落下了虛的病。

“是不聽勸告，要生下敘白，才導致后面的悲劇，孩子沒有選擇父母的權利、沒有決定自己要不要被生下來的權利，他有什麼錯啊？！”

老爺子說到最后，已經抑制不住哭聲，明明再簡單不過的道理，可他卻是最近才想明白。

這一番話，竟分不清是在指責老伴，還是在指責自己。

“爸…”本來氣到哆嗦的郭思漢，在父親說出第一句話時，就不控制的落了淚。

他忍不住反思，如果自己早些年就混不吝的耍一場，而不是企圖兩邊做好人，父親時不時也會早些悔悟，不至于拖到如今這般難堪。

郭爺爺推開兒媳婦，抖的手堅定地抓住周敘白的胳膊，也談不上什麼長輩份了，只是真誠的跟他道歉，“孩子，是我們做長輩的對不起你，你外婆走錯了路，我沒能及時把拽回來，是我對不住你啊！”

不知為何，看著親人們爭執、哭泣和愧疚，就仿佛是看了一場戲，周敘白的心中毫無波瀾。

但他又想起了父親除夕那晚的話，無論什麼原因，母親用生命換他來這世上一遭，他就理應替母親盡孝。

回握住老人滿是皺紋的雙手，他鄭重的回道，“外公，我從沒放…”

“媽！媽！你怎麼了！”郭大伯的驚呼聲蓋過他的解釋。

郭捂著心臟，倒在了大兒子上，表也有些猙獰。

“打120，文嵐快打120！”

此刻便是連郭思漢都顧不上外甥的緒，總是恐慌也還努力的指揮著眾人，“大哥，你扶著咱媽別，大嫂快去拿速效，先給媽喂下去！”

“敘白，去村口迎著120！快去！”

“樂恩樂，扶著點爺爺，你倆就負責看好了爺爺知道嘛！”

在他的指揮下，眾人姑且算是有條不紊的進行著搶救工作。

知夏環顧四周，嘈雜的聲音涌進腦子，讓有些不知所措的眩暈。

敘白哥！敘白哥在哪！

下意識尋找自己最信任的那個人，沒有毫猶豫的跟上他的背影。

多希，只是一場鬧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