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嶼眉頭皺,雙手垂落于大側邊,心的愧疚和自責翻江倒海。
仿佛有一無形的力量在牽引著他,久久不能平靜。
“你再不上車,我可要生氣了。”
遲永泉見他跟自己鬧別扭,沉穩如山的神里佯裝慍怒。
生怕他再氣出個好歹,遲嶼只好邁步進車。
司機將車隔板升起,將后車座的空間留給爺孫兩人。
靜謐的油電混地車輛在公路上行駛,安靜到幾乎聽不見什麼靜。
遲永泉沒了束縛,渾上下的松弛立馬從腹部往上氣涌。
仿佛所有的氣神都上旋于頭顱,面眸上的疲態和虛弱,立馬變得神清矍鑠。
他扔掉了手中的拐杖,將脖頸的兩顆扣子解開,長長呼了口氣。
遲嶼眸中驚愕,心跳沒來由地加快。
“爺爺?”
遲永泉瞥了眼他,笑的沉穩憨厚:“別驚訝,都是裝給外人看的。”
“那您在醫院?”
“也是裝的。”
“......”遲嶼所有的愧疚和自責在頃刻間然無存。
遲永泉一向是個老頑子,他打小就清楚。
遲嶼那時候剛記事,他便陪著一起玩躲貓貓,打彈珠,甚至還拿著小水桶和水槍。
一老一在老宅的后花園,玩的不亦樂乎。
眨眼間,他已24,而老爺子比起以前也蒼老了不。
唯獨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還映襯著寶刀未老。
“我知道你經常來醫院看我,所以不用過于自責。”
遲永泉抬起滿是皺紋松皮的手掌,拍了拍遲嶼的肩膀,“你老實告訴我,想不想接手公司?”
他猶如墨玉的眸子深邃且幽深,如同濃稠晦暗的夜空中,忽明忽暗的星星。
像是把所有的思緒都卷其中,沉重地墜著心間一頭。
沉默良久,遲嶼才啞啞輕聲。
“爺爺,我辜負了您的重托。”
他抬起亮爍的眼睛,迷茫和霾在下定決心的那顆瞬間變得清澈而堅定。
“我跟父親爭鋒相對并不是為奪回公司,而是想讓他不再針對意濃。”
沈意濃好不容易才過一關,將黎景深對的束縛,廖玉珍對的掌控,毫不留地扔到潭底。
此刻若再浮上來個威脅,肯定又將陷囹圄。
萬一三人集結起來,怕是不好對付。
與其讓事態發展的復雜,不如從一開始就將那些惡念扼殺在搖籃里。
雖然算不上多致命,但能牽制一時是一時。
遲永泉看著遲嶼銳利如劍的眼神,莊嚴肅穆的表被逐一融化。
饜足的眉眸蔓延舒展,出一個舒心而溫的笑容。
臭小子。
果真是長大了。
心里藏著人了。
沈意濃那個姑娘,遲永泉記憶猶新。
長得跟廖玉珍有七分像,小巧玲瓏的瓜子臉,眉眸水靈清澈,知書達理懂禮貌。
是個非常有教養有涵養的好孩子。
最主要的是,懂得張弛有度。
曹曼莉去世以后,廖玉珍便順理章地嫁進了遲家。
盡管遲永泉百般反對,但遲春盛就是一筋,說什麼也不聽。
甚至還數落他人老邁,該福福,不要心一些不該心的事。
久而久之,他便也沒心思管了。
只要再別鬧出人命,遲永泉全把自己當個明人。
只是苦了兩個孩子,打小較好,因上一輩的事鬧得疏遠疏離。
一個走了部隊,一個當了飛乘。好似兩人從未見過,也從未相識。
但命運總是喜歡輾轉捉弄,讓這漸行漸遠的兩人又重逢在了一起。
遲永泉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吐真言:“你可是喜歡沈意濃?”
遲嶼沒有立馬應答。
那雙熠熠生輝的瞳眸中浮沉起無盡的失落,仿佛所有的愫都被荒蕪剝奪。
唯有空寥和孑然一才是屬于他的保護。
周遭的空氣被他上所散發的凄涼影響,連初晨升起的芒照映在他側臉,都黯淡地朦朧上了一層薄霧,淡淡地散發著刺骨的寒意。
不知沉默了多久,遲嶼才將靜謐的空間打破。
“我不知道。”
被甩了這麼多次,他的熱忱和堅持都快要被磨了。
沈意濃不過那個坎,他也不過。
兩人就這麼彼此折磨,彼此消耗,也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
就在這時,車輛穿過一道大型的復古鐵門。
致赫然的莊園油柏路上,各種各樣的果樹呈現于眼前,但葉子方才長,乍眼一看有些突兀的凌。
遲永泉指著其中幾棵樹,笑的懷念:“嶼兒啊,你還記得那顆蘋果樹麼?小時候你可喜歡爬樹,爬的那是又快又高。”
“后來我找不到你,就讓管家和所有的傭人出來尋你,最終在那棵樹上發現了你,你抱著樹干哭的委屈,小臉上還掛著豆大的淚珠呢!”
“時間過得可真是快呀,你都這麼大了,我也老嘍。”
說到這里,遲永泉不免自嘲地眼尾上挑,眸底里卻散發黯黑霾,“就像你父親說的,我年老邁,該福福,有些事宜的確不必染指了。”
遲嶼眉心突然一蹙,涼薄的瞳孔里升騰起不悅,連帶著棱角分明的下頜線都跟著后槽牙咬而繃直。
什麼年老邁,不必染指?
把爺爺一個人扔在老宅里不管不顧多年,逢年過節都不回來看一次。
每次都是遲嶼打電話提醒,遲春盛才極度不愿地敷衍兩句。
公司再重要,能有親人重要?
“他不配說這些話。他自己連父親的角都做不好,又怎麼會當好兒子這個角?”遲嶼角掛起揶揄。
車輛停靠在一棟老式的宅院前,司機循禮地敲敲隔板。
遲永泉和遲嶼之間的話題在此刻戛然而止。
兩人紛紛下了車,往老宅里面走去。
遲嶼看著眼前的老宅,爬山虎的殘骸還籠在墻面上,頑抗不屈地屹立于此幾十年。
掩藏在深的記憶逐漸變得清晰,恍現于眼前。
那時曹曼莉經常帶著他來這里玩,一待就是整天。
后來過世,遲永泉便總是讓管家用各種辦法哄他來老宅,紓解心結。
“走吧,陪我這個老頭子吃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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