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肆心里有種不好的覺，他頻繁地看著墻上的電子表，目移到閉的那道門。

阮清音離開大約有兩三個小時了，人呢？

賀肆仰頭看了看輸瓶的藥水，格外煩躁。

適時，陳牧野的電話打了進來。

他冷著臉接聽，“什麼事？”

聽筒那邊傳來支支吾吾的響聲，賀肆沒了耐心，他調快輸的速度，冰涼的藥水順著靜脈管流，小臂傳來的搐痛。

“說。”賀肆聲音完全沙啞，整個人微微著氣，眼睛死死的盯著閉的門。

“肆哥，有件事我翻來覆去想想還是覺得應該告訴你，今天我和琲哥帶著喬茜姐去添會所散心，巧遇見了周廷一伙人，他對喬茜姐過于關注，他還知道你已經結婚的事。從前你倆結了不梁子，我擔心…這孫子會報復喬茜姐，畢竟他也不敢你。”

賀肆眉心一跳，聽見那個悉的名字，一些不好的回憶涌心間，他強撐著一口氣，“我知道了，這事你們都別手，周廷的周，不是鬧著玩的。”

“他還說了一句話…”陳牧野又吞吞吐吐，話到了邊卻說不出來了。

“說！”賀肆完全沒了耐心，看著那道閉的門，想著阮清音一個人不會說話，會不會是在醫院出了什麼事？

他按下擴音鍵，將手機丟在床上，用另一只手拔掉了手面的注針頭。

呲出一小片藥水，他掀開被子，重新將手機在耳朵上。

“周廷還說…讓喬茜姐過去和他打個招呼，以后在圈里不得見面，他也好關照關照。”陳牧野并不想挑起事端，但他心里清楚，臣琲之所以讓瞞著賀肆，絕不是坐視不理。

臣琲想自己護著喬茜，可事實是…哪怕賀臣陳宋四大家關系切，小輩們親如手足，但賀家永遠是世家里的頂層，政商雙通。

臣家不了周廷，但周廷卻有的是手段讓他們吃癟挫。

賀肆眉心一擰，頓在原地。

他從前年輕氣盛，和周廷沒結下梁子，甚至見了，后來由京北另一頂級豪門景家出面從中調和，賀周兩家才勉強達共同協議，井水不犯河水，前事不咎，后世不往。

再后來，賀肆為出國，漸漸在京北銷聲匿跡，沒了制衡，周廷越發囂張跋扈，這幾年沒仗著家世背景為非作歹。

“肆哥，你還在聽嗎？”陳牧野覺得自己可能多了，膽戰心驚地問了句。

“只要有我在，就沒人能得了喬茜。”賀肆神鷙，目幽深地盯著前方，話音未落，阮清音推開了那扇門，出現在他面前。

阮清音的視線越過他，看向垂在地上的輸管和被拔掉的針頭。

賀肆不確定阮清音是否聽到了那句話，下意識掛斷電話，目直直地看向，“你去哪了？怎麼才回來？”

阮清音視線下移，他手背上的醫用膠帶已經被染紅。

什麼樣重要的事，能讓他甚至不惜傷害自己的也要拔掉針！

大概自己剛才聽到的那句話便是答案吧——“只要有我在，就沒人能得了喬茜。”

【行里臨時有個文件需要急理，我在樓道里，哪里也沒去。】阮清音若無其事地比劃著手語，皺著眉上前按了呼鈴。

甚至不問他為什麼要拔針。

賀肆察覺到的異常，但話到了邊卻又不敢問，他怕自己剛才的話被阮清音聽見了，他沒辦法解釋，反而會加深兩人之間的誤會。

病房護士很快來了，問道，“有事嗎？”

阮清音面無表地指了指穿著病號服的賀肆，護士不解其意，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

下一刻看見鮮染紅了白醫藥繃帶，瞬間了起來，“你…你怎麼自己把針拔了！這樣很危險的，而且藥還沒打完，家屬呢？為什麼不制止！”

小護士連忙從口袋里掏出消毒的碘伏和新繃帶，替他理了傷口，青的管鼓起。

淺藍的醫用床單被針頭流出的藥水打了一片，病房里的氣氛奇怪凝重，護士到邊的話卻又咽了下去。

這里是京北軍區病房，一般的病患本沒有資格來這里看病，宋博士是神經外科最年輕的主刀醫師，一下午就往這間病房跑了三趟。

小護士轉了轉腦筋，下意識收回了責備的話，替他理好傷口后便收走了那半瓶藥，病房里的一男一氣氛有些奇怪，兩人都格外安靜，誰也不肯說一句話。

難不是兩人鬧矛盾了？一時激將針拔掉了？小護士哪敢多想，將醫藥垃圾回收后，乖乖的回到護士站去寫護理記錄，第一時間向護士長和醫生匯報了這件事。

“我明天有事要理…可能…”賀肆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面前靈的雙手打斷，阮清音比劃著手語——【銀行明天復工，我需要去上班了，可能沒辦法留在這照顧你，我已經給羅阿姨發了短信，今晚回京北。】

賀肆盯著那雙干凈純真的眼睛，心緒復雜，他們都彼此清楚，對方都沒有坦白。

日子嘛…稀里糊涂的過著，反而比事事追究要幸福。

賀肆點了點頭，看著阮清音背對他躺在陪護床上。

“等我理完那些事，我們就好好在一起…再也不要有隔閡和謊言，好好地在一起。”賀肆了，看著消瘦的背影卻沒將這句話說出口，暗暗在心里發誓。

他抬手關了病房里的燈，房間瞬間昏暗，落地窗外，城市暮幽幽，遠方是星星點點的亮燈。

阮清音在幽暗的環境里緩緩睜開眼，淚水沾了睫，想，自己是時候該下定決心離開賀肆了。

所有的夢、短暫的溫存、剎時的悸，一切的一切全是人生中第一次的驗。

可賀肆不同，他心底藏著一個深的人，他們曾經有過許多好共同的回憶。

阮清音和賀肆做過的事，對于阮清音來說是第一次的悸，人生中的第一次驗；可對于賀肆來說，這一切不過是在重復以前和喬茜做過的事，換了個人而已，但第一次的悸和驗是獨屬于他和喬茜兩個人的。

人不能永遠沉溺在虛假的夢里，只會讓自己無盡的墮落，不該為了一個人糟踐自己，阮清音輕咬著，渾抖，在黑暗里無聲地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