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書妤洗完澡出來的時候,許況靠在床的里側,上放著打開的電腦,他看著電腦屏幕,側臉專注又漠然。
他一只手輕點鍵盤移頁面,另一只手攬著像小狗一樣趴在邊的許清覺。
李書妤站在浴室門口,看著這幅畫面有片刻失神。
在的印象里,許況從來都是一個很專注的人,八九歲的年紀,能在書桌前坐幾個小時。讀書的時候,原本可以憑借許家的資源,走一條更為輕松的路,可陳心嵐為了證明自己的兒子不靠特權也能出人頭地,許況還是和很多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樣,通過各種考試獲得了場券。
現在他無疑是一個工作狂,每天一不茍的完超負荷的繁重工作。
鬼使神差,李書妤問了句:“不會覺得累嗎?”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這話已經問出了口。
許況的視線短暫離開電腦屏幕,看向李書妤。
目停頓了一會兒,“什麼?”
李書妤回神往床邊走,語調很隨意,“每天要完那麼多工作,不會很累嗎?”
許況看著,語氣是平淡的,“工作本是換,通過工作換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時,或許會累。”
李書妤很罕見的主和他聊天,一向寡言語的許況難得多說了一些,“有人通過工作獲得金錢,有人居高位帶來的權力,當然也會有很一部分人追求各種意義上的價值。”
李書妤聽著他的話,沉默了一會兒,“那你呢?”
“我?”許況的視線又回到屏幕上,理掉了最后一份郵件。
“目前來說,通過理這些工作,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他從小做事的目的就不純粹,小時候不想讓陳心嵐在偌大的許家難做,優異的績、突出的表現會讓陳心嵐高興。只要高興了,才會愿意為離了婚的前夫支付醫藥費。
大學的時候,他第一次對自己沒有自我的努力產生懷疑,心里萌生了出國繼續深造的想法。
后來,他和李書妤,每次和忘卻一切在床鋪間翻滾的時候,愉悅釋放的不僅僅是生理。李書妤喜怒肆意、恨明了的格也影響了他。為什麼不為自己活一次?他開始認真做出國的準備。
許況一直生活在條條框框的約束之中,比起陳心嵐的高期、許家復雜環境的規制,他個人的喜惡微不足道,活的優秀又麻木涼薄。
李書妤是他所有離經叛道的開始。
小時候背著所有人帶李書妤去游樂場過生日,回家后到了責罰。十歲的時候瘋了一樣一個人跑去申市找李書妤,打破了別人一直夸他懂事的說法,惹得許文濱很不滿。后來又不顧份和李書妤在一起,招致了許多指責和麻煩。
可是也只有許況自己知道,李書妤帶給他的不止偏軌和麻煩。
八九歲的時候,李書妤跑到他房間找他玩兒,陳心嵐怕李書妤打擾他寫作業,每次都會將房門關上,他臥室的門把有些高,小小一只的李書妤本夠不到,又不敢敲門,有時候在門口站一會兒就走了。許況發現了這一問題,等陳心嵐一下樓,都會放輕作,將門留出一個小隙,等著小孩兒自己進來。
李書妤進屋的時候,總會先探進來一個扎著小辮子的漂亮腦袋。許況雖然在低頭寫作業,余瞥到放輕作進屋才會靜下心來看書。
大學的時候也總被各種競賽和老師的項目填滿,他學習能力很強,完這些事并沒有多難,正是因為難度不高,所以做很多事都覺得無聊。學生時代的李書妤和他相反,總是活得很糊涂,也很鮮活自我,不懼怕出格犯錯。
每次和李書妤接的時候,生活好像又會恢復調。
只是他從一開始就低估了,把在李書妤上會到的和悸當做生理本能。
累嗎?每天要犧牲自我理這麼多事。
答案是否定的。出眾能力和強勢格喂養出了野心,他從來都不是謙和淡薄的清高君子。
許況始終覺得,站得更高、手握權力的時候,才有機會做選擇。
現在,如果他對許從霖沒有任何利用價值,又怎麼可能會借著許從霖的手,讓李書妤和他共一室。
他冷酷的企圖用手中冰冷的權力,留住能帶給他真摯的李書妤。
在李書妤掀開被子上床的時候,許況將電腦關掉放在一邊。
沒辦法讓許況去別睡,李書妤選擇忽視床另一側的人,拍了拍側的位置,“寶寶,過來睡覺。”
許清覺已經習慣和李書妤一起睡,聽話的從許況懷里出來,鉆進了李書妤側。
許清覺躲在李書妤懷里,枕在李書妤的胳膊上,側躺著,薄被拉過臉,出一雙清亮的眼睛看許況。
“爸爸,爸爸為什麼睡這里?”
許清覺到很新奇。
許況抬手關掉了側的床頭燈,“不睡這里睡哪里?”
許清覺出手,指了指門口的方向,“······外面。”
許清覺還是個新腦子,之前他不知道自己可以和媽媽一起睡覺,后來見許況一直睡外面,有時候還睡沙發。現在突然在李書妤的床上見到許況,覺得有些奇怪。
見許清覺表疑,許況淡聲給他科普,“正常來說,我應該和你媽媽睡一張床。而你······”
停頓片刻,他說:“你應該睡你的小床。”
許清覺想了一會兒,“不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
許清覺急得從被窩里鉆了出來,“······我是小寶寶。你長大了。”
面對許清覺誰小誰有理的邏輯,許況竟無言以對。
李書妤將在辯論中獲勝的寶寶撈回了懷里。
沒一會兒,許清覺就睡著了,李書妤將他挪到床中間的位置。
一直清醒的許況看著的舉,不大的床鋪間,小小的許清覺形了一道天然的人屏障,將他和李書妤分割在兩端。
在昏暗之中,許況想,以前好像不是這樣。
他們結婚的那一年時間,大多時候,李書妤喜歡抱著他睡。
確定許清覺已經睡之后,李書妤了一聲:“許況。”
怕吵醒許清覺,聲音很輕,在安靜的夜里意外出幾分溫。
問:“你睡著了嗎?”
等了一會兒,聽到低沉的一句:“沒有。”
掀起眼眸看向李書妤,半撐著子坐了起來,薄被從上落,的手臂像是皎潔的新月。
李書妤靠坐在床邊,側看他,“許嘉沁的那個弟弟······”
“怎麼了?”
“那個小孩兒幾歲了?”
許況沒想到李書妤會問這個,想了一會兒說,“八歲。”
“八歲?那就是······”
許況說:“你出國那一年的年底,許嘉意出生了。”
許家這樣的大家族,多一個孩子、一個孩子都格外引人注目,但許嘉意的出生是個例外。
在許嘉意出生之前,很多人都不知道江昱婉懷孕了,那段時間江昱婉深居簡出,很在人前面。年底的時候,江昱婉抱著一個嬰兒出席了家宴,很多人才知道許文程又添了一個兒子。
那次家宴許況也參加了,他一向不太關心許家的事,但對于那次的事,有些印象。老來得子、兒雙全的許文程好像并沒有多高興,看到江昱婉抱著孩子,全程黑臉。
李書妤安靜了片刻,說:“不應該呀。”
“嗯?”
李書妤有些疑,眉心微蹙,“按理說,許文程不應該會再有小孩兒,他沒生育能力了啊。”
許況神一頓。
李書妤原本不想對許況說起這件事,可看到許嘉意時,又實在疑。說:“實在很奇怪。我之前聽到許文程和舅舅吵架。許文程說什麼······都怪舅舅,他才出了車禍,沒了生育能力。”
許況有些意外,他第一次知道有這樣的事,“你確定沒聽錯?”
李書妤看了他一眼,“怎麼可能會聽錯。那次你也在的,就我剛到你們家那時候,老先生說一家人一起吃個飯,中途你走掉了,我去找你。路過餐廳后門的時候,到舅舅和許文程吵架。沒有生育能力是許文程自己說的,就他那種格,不可能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吧。”
李書妤有些困,“那現在那個小孩兒······許嘉意又是怎麼回事,難不出現了醫學奇跡?”
許況思忖片刻,“你找我做什麼?”
李書妤:“嗯?”
許況說:“你說中途我走掉了,你去找我。找我做什麼?”
他對醫學奇跡和許文程能不能生育并不興趣。
李書妤覺得他的關注點有些清奇,安靜了一會兒,移開視線沒有再看許況清黑的眼睛,拉過被子躺下,“不記得了。”
聲音有些悶。
李書妤沒有說實話,當初出去找許況,有些印象的。
重逢后第一次見面,許況表現的很冷淡,心里有些難。家宴的時候,見許況離場也跟了出去,想把自己準備好的禮送給他,再問問他這些年有沒有想起過。
和張挽儷一起生活的那些年,不是個乖孩子,格有些叛逆。李書妤不想讓許況覺得分開幾年,變得不好了,所以在出去找許況之前,連要說的話都想好了。
“我是小時候在你家住過的那個小孩兒,你還記得我嗎”、“很抱歉,當初沒有等你送學校回來,就跟著媽媽離開了”、“哥哥,其實不見面的時候,我也經常想起你。那只兔子玩偶在哪里買的,我不小心弄壞了,想要重新買一個”。
措辭有種拙劣的扮乖。
可惜的是,出去后沒找到許況,反而聽到許文濱和許文程吵架,這些提前準備好的話也沒有對許況說。
現在,許況只能得到的一句“不記得了”。
許況看著李書妤的影,的黑發垂落在床鋪間,只留給他一個側影,后頸的異常白皙。
-
在濱州待了三天時間,李書妤攢的假期已經接近尾聲。
返回京市的前一天,許從霖提議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個飯,恰好許文程和許文怡也都在濱州。
李書妤覺得許文程和許文怡上就像安裝了探測雷達,只要和許況出現在濱州,這兩兄妹就一定會趕回來。
下午的時候,許文程先一步來了公館。
最近幾年,許文程惹出的事比較多,旗下的公司發展也不好,幾乎一直在賠錢。為了討好許從霖,來的時候為許從霖帶了一幅字畫。
李書妤下樓的時候,正好見到許文程拿著字畫在展示,坐在藤椅上的許從霖只看了一眼就讓收起來。
“爸,我特意找來的。找人鑒定過了,是真跡。”
許從霖聲音很淡,“惹麻煩,就是對我最好的孝敬。”
許文程賠笑,“以后不會了,多謝爸包容。”
許從霖說:“你應該謝許況,單說這段時間,他替你理了多爛攤子?”
許文程神淡了幾分,看了眼長玉立站在窗邊接電話的許況,沒說話。
幾人到了餐廳落座,許嘉沁和許文程鬧矛盾,許從霖讓傭人去了,才帶著許嘉意從臥室出來。
快上餐時,坐在主位的許從霖問:“文怡呢,怎麼不見人?”
江恪說:“二小姐打過電話,說要開會,一會兒到。”
許從霖點頭。
視線移到李書妤上,“孩子呢?”
李書妤說:“在外面玩兒。”
許從霖讓傭人將許清覺帶進來,又在他的邊移了一把椅子,將許清覺放在邊坐著。
對于這個曾孫,許從霖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寬容寵,對他說話時聲音都溫和了許多。
小孩子也不怕生,大大方方坐在那里,在許從霖的介紹下,和餐桌前的一眾人一一打過招呼,還怪有禮貌。
許文程看著小孩兒,臉上掛著笑,眼底卻分外冷漠。
飯吃到一半時,許文程對許從霖說:“再過一兩年,嘉沁也就能帶著孩子回來看您。”
借著人多,許文程又提起了許嘉沁的婚事,邀功似的說:“項家很不錯。”
許嘉沁一直在默默吃飯,忍了忍,沒有忍住。“不用過一兩年,要是和項明崢結婚,我能得一個現的孩子,能立馬領回來陪爺爺和爸吃飯。”
許文程臉有些難看,沒想到一向乖順的許嘉沁會說出這樣的話,冷聲呵斥了一句:“行了!”
許嘉沁還想說什麼,看了眼打量的許從霖,又沒敢說出口。
有些煩悶的起出了餐廳,到了門口,到許文怡從外面進來,許文怡的后還跟著一個年輕人。
“姑姑。”
許文怡冷淡應了一聲,“你爺爺呢?”
許嘉沁說:“在餐廳。”
“許況也在?”
許嘉沁點頭,又看向穿著打扮很普通的生,“姑姑,這是誰?”
許文怡似乎冷哼了聲,“找許況的。”
許嘉沁:“啊?找大哥做什麼?”
許文怡沒再理,帶著生進了門,繞過寬闊的客廳,去往餐廳的位置。
許嘉沁看著他們消失在餐廳門口的背影若有所思,這生的形,乍一看有些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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