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思哲暗自吃了一驚。

不企業的管理者會作為公眾人的形象出現，為代表企業的符號。尤其現在這個新時代，管理者的經歷、格、婚以至于外表都會為企業營銷的一種手段。

許況一直比較反對將個人份和“遠洲”綁定，行事比較低調，甚至連財經類報道的采訪都不接，更別提將私人向外公布。

向集團網公布CEO婚否等個人信息有時是必要的，因為管理者必須保持一定的信息明，可一向注重私的人突然高調宣布結婚消息，齊思哲就有點兒搞不懂了。

“什麼時候發布呢？”

許況說：“盡快。”

齊思哲點頭應下，出了辦公室就待公關部辦事。

好巧不巧，正好趕上五月二十這個特殊的日子。

齊思哲都有點兒佩服，許況居然這麼會秀恩。

說起來他和許況是大學同學，后來許況進了許家公司，他出國留學，畢業后被許況挖到了遠洲，為他的左膀右臂。

相這麼多年，他都不知道許況還有這麼會浪漫的一面，這麼大張旗鼓，是為了給新婚老婆安全？

八卦先在公司部傳開了，公關部李穎拿著擬好的文案給齊思哲過目，沒忍住八卦道：“齊助，一下唄，何方神圣摘了咱們公司的高嶺之花。”

齊思哲笑：“不是有名字嗎？你不會自己看。”

李穎低頭看了眼，“李書妤？就一個名字，我哪里知道是誰。你給我說說，這是哪家千金？”

李穎旁邊站著的一個同事反應過來了，輕聲重復了一遍“李書妤”，恍然大悟般：“不會是那個李書妤吧？”

低聲音提醒李穎，“申市之前下臺的那個書記，李修鳴是吧，他兒就是李書妤。”

這麼一說，李穎想起來了，幾年前鋪天蓋地都是李修鳴的新聞，也有一些挖出他有一個獨生在國外讀書。

開始有不網友謾罵，說李書妤這種二代拿著父輩榨取的錢在外逍遙。

沒過多久，就有人出來說，李修鳴的獨回國接了調查，還清了父親背負的欠款，事件才慢慢平息。

齊思哲那時候在國外讀書，沒怎麼關注過這些消息，也就不知道李書妤的份。

聽下屬這麼討論，知道了來龍去脈，也明白了李書妤份敏。

又去請示了一遍許況，問是否要刊發出李書妤的名字。

畢竟老板娘的父親是那樣的份，不清楚會引發怎麼樣的輿論。

許況聽他說完，神冷峻，“是，父親是父親。”

齊思哲說：“要是被有心之人抓住，小題大作就不好了。”

齊思哲有些看不明白許況，在他的眼中，這個同昔日同學、現在的上司，是一個很清醒理智的人，平時是個極致的工作狂，考慮問題也總是利益為先。

可偏偏在婚姻大事上犯了糊涂，居然娶了一個父親份有污點的生。

許況沒說話，像是沒聽進去他的提議。

齊思哲安靜了一會兒，換了一種方式提醒：“要是名字公布，也會給李小姐帶來很多困擾，當初許先生······”

許況抬眸，齊思哲將說到一半的話吞了回去，自覺失言。

出于種種考量，許況同意了公關部基于風險監控去名字的提議，但要求必須要婚訊必須要公布。

當天下午，短短數字的新聞發布在“遠洲”網上，公布了執行總裁許況的婚訊。

關注遠洲向的人最快的看到了這則消息。

明川公館，江恪拿著幾份訂閱的報紙上了二樓，推開臥室門進去時，家庭醫生正在給許從霖量。

許從霖單手接過了報紙，紙質已經逐漸退出市場，但像許從霖這樣的老一輩人仍舊保持著訂閱報紙的習慣。

江恪站在床邊半晌沒，許從霖揮揮手，讓家庭醫生先出去。

“怎麼了？”

江恪搖搖頭，“也不是什麼大事。”

“一涉及到許況的事，你都是這副樣子，想說又不想說。”

江恪說：“真不是大事，就是······遠洲公布了大爺的婚訊。”

許從霖低頭翻著報紙，頭都沒抬，“好事啊。”

江恪說：“聽說他們鬧了點兒矛盾，小書現在還在醫院里。”

許從霖笑了下，“這麼著急公布婚訊，是在哄小書開心？到底年輕，沉不住氣。”

想到什麼，又問：“能知道懷的是男孩兒孩兒？”

江恪愣了一下，隨即道：“現在月份還小，肯定是看不出來的。”

“等月份再大一點兒，讓小書來濱州養著吧，就住在明川公館，我也放心一些。”

許從霖將報紙丟到一邊，起去了窗戶跟前，年輕時候也曾叱咤風云的人，此刻微僂，威嚴之中帶了年老的疲憊和孤單。

他淡聲說：“要早知道他們會為這份家業斗這副樣子，我當初就不會回濱州。要是待在安城，也能看著挽儷長大，總不至于到死都怨我。”

“小儷一向倔強，也不是真的怨你。”

許從霖聲音有些低，“是格太倔，不知道回頭。這幾個孩子里，文濱最寬厚。文怡太要強，格沖，不知道服輸。文程······不提也罷。”

江恪聽著許從霖的話，一時有些不知道怎麼開解，可能是人到暮年，就總喜歡追憶。

或許他也并不是在追憶，只是真的放心不下，偌大的家業，斗的一團的晚輩，沒一件事是讓許從霖省心的。

“你下午讓張律師來一趟。”

江恪應下來，“好。”

可能是自覺不行了，許從霖一直在找律師確定權劃分的事。

**

在醫院住了將近一周，李書妤等來了許況。

李書妤看到他的時候有些生氣，也猜測到他長久不出現的用意，心里更加難。

許況像個沒事兒人一樣，坐在李書妤對面看吃飯。

拿著勺子小口小口的喝湯，低垂著睫，也不抬頭看他，“你想要孩子嗎？”

聽到這樣直白的詢問，許況倒水的作短暫停頓，他沒說自己想不想要，只說：“我不想有了之后又不要。”

如果沒有懷孕，那可以選擇要或不要。已經懷孕，對于許況來說，這就不再是一個選擇題。

李書妤“呵”笑了一聲，“可他在我肚子里，我不想。”

許況將倒好水的杯子遞過來，冷靜詢問：“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聲音有些冷漠，“就是不想。”

他看著的神，沒想到會這麼堅決。

沉默持續了好一會兒，李書妤抬頭，對上他打量的視線，難得認真說：“我們不會是好父母。”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他立即問出了這句話。

李書妤愣愣的看著他。

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那種迷茫又侵襲而來。

李書妤覺得自己會在這件事上權衡利弊，做出最佳的選擇，一個人在心里預演過無數次，將“生下”還是“流掉”的利弊掰碎了分析。

自以為冷靜又理智，可是面對許況，正式談論這件事的時候，思維又掉了。

李書妤覺得，和許況討論這件事，是個錯誤的決定。

他太懂談判了，全程不是和商量，只表達他希孩子生下來。也不規勸做出留下孩子的決定，只是等著的決定。

李書妤幾乎節節敗退。

的顧慮、害怕、迷茫，很多時候都蟄伏在心底，表達不明白，也說不清楚。

沒有達共識，這個話題的討論突兀的終止。

病房里陷極致的安靜之中，許況接了個電話，轉出去。

李書妤看著關上了的房門，輕輕嘆息。

沒一會兒，房門又被推開，周墨抱著兩大束花，“李仙，怎麼樣了？”

李書妤看了他一眼，難得沒有懟他，“還好。”

周墨幾步過來，將花放在桌上，“聽說你病了，特意從濱州飛過來的，是不是很？”

李書妤淡聲道：“我可太了。”

周墨見面無表說出這句話，環顧了一下周圍，“許況呢？”

李書妤：“誰知道。”

周墨聽著李書妤的語氣，暗自琢磨了會兒，“他惹你生氣了？”

李書妤沒說話。

周墨自顧自的倒了一杯水，仰頭喝了，瞥了一眼神清冷的李書妤，說：“我看到婚訊，以為你們正甜著呢。”

李書妤沒在意聽，整個人趴在病床上，看起來十分想睡覺。

“······什麼婚訊？”

“遠洲公布的婚訊啊，你沒看到？就在遠洲的方賬號。”

周墨“嘖”了一聲，“鬧出不靜呢。”

李書妤打開手機，搜索“遠洲”賬號。

遠洲生產的電子設備覆蓋了全國百分之七十的市場，方賬號有近千萬的關注。

點進頁面，在一眾新品、公益等宣傳之中，一條刊發結婚的消息格外顯眼。

賬號其它容顯示評論只有幾十幾百條，這條消息有上千條評論。

[第一次見CEO在公司賬號宣自己結婚的。啊啊啊啊，果然，上流人士幸福了也忍不住要秀]

[這麼大喜事，我隨一條評論，就是說，“弧”系列能不能降降價呢。]

[大老板才結婚嗎？他多大啊，娶的誰，不會老夫妻吧]

回評：他長這樣[照片]

李書妤點開圖片，照片是前段時間的商業酒會上拍的，那天來了很多記者。

因為是抓拍，圖有些模糊，但糊圖也能看出年輕男人淡漠清雋的眉眼。無數燈和雨幕了背景板，下車的年輕男人在雨傘的遮擋下出冷白英俊的側臉。

繼任遠洲的執行總裁沒多久，許況鮮在公眾場合面，那場商業酒會是掌權后第一次出席眾多的場合。

很多人不知道他的份，只是在主辦方親自來扶著車門請他下車時，猜測他地位不低。照片卻因為里面的人形象太過出眾，廣泛流傳。

也有人知道他的份，說這是遠洲新上任的CEO。有人調侃，遠洲老板是可以直接去拍電影的程度，會貢獻票房。

電影沒等到，倒是等到了結婚的消息。

一向低調謙和的人，在公布結婚時采用了最高調的做法。

李書妤目停留在手機頁面，低聲道：“他這是什麼意思？”

周墨笑笑，“我的大小姐，能是什麼意思，他你的上頭了啊。”

他看著李書妤，給點了個贊，“你好厲害。”

李書妤瞥了語言和舉止都分外夸張的周墨，“你正常一點。”

周墨咳嗽兩聲，沒再開玩笑了，“許況他是為了避免像這次這種事再發生吧。”

“什麼？”

周墨說：“魏濛姑姑不是來擾你嗎？公布婚訊，就不會有人再來找你晦氣了。這是其一。”

周墨有去遠洲談事，意外到了魏濛，聽說了姑姑罵人惹事的奇葩行為。所以許況這麼做的機并不難猜。

李書妤：“還有其二呢？”

“有啊。其二，公布婚姻大事，無外乎就是給伴安全唄。”

李書妤問：“有沒有其三？”

周墨噎了下，“暫時還沒想出來。”

李書妤覺得周墨也閑得慌，跑到這里來分析許況。

手了下周墨帶來的花，后知后覺發現有兩束，“你是有雙數強迫癥嗎？”

周墨“哎”了一聲，像是才想起來正事兒，“另一束魏濛送的。讓我向你傳達一下的歉意。”

周墨補充：“本來是要自己來的，臨時有事。”

李書妤盯著漂亮的花束，“也不怪吧。”

周墨笑笑，“你怎麼知道不怪？”

李書妤說：“應該不會做這種指示親戚罵街的事。”

“你認識？”聽到李書妤對魏濛的評價，周墨來了點兒興致。

李書妤搖頭：“不認識。我之前在星北工作，聽過的一個講座。看起來蠻聰明的。”

周墨說：“那你看人眼準，這次事魏濛真不知，那個罵你的瘋人是魏濛姑姑，但兩人很多年沒有來往了······”

周墨還沒說完，見許況進來了，又沒繼續往下說。

“做什麼去了，公司見不到你人，這里也見不到你。”

許況將手里拎著的藥放在桌子上，從里面拿出來幾個盒子，都是醫生開的補的，看說明書的用量，“工作的事你找齊思哲。”

“找他沒用啊，你上次說的別墅的事······”

“再說。”許況語調淺淡。

周墨見沒自己什麼事，又發現這兩人之間氣氛微妙，迅速開溜。

許況將藥分好，倒了杯水走到床邊遞給李書妤。

李書妤看了眼，有點兒不太想喝。

許況看出了的意圖，“醫生······”

話沒說完，李書妤接過，以很快的速度喝了。喝完仰頭看著許況，淡漠的神像是不滿，“可以了嗎？”

許況知道最近這幾天脾氣不好，沒應聲，手掉了角的水漬。

指尖及到時，李書妤向后躲了下。

許況收回手，低頭時看到了桌上的檢查單，拿起來看了看，視線在那團黑影停頓。

“這就是寶寶？”

李書妤原本低頭拿手指一下下無聊的劃拉被子，聞言愣了一下，抬眸看向站在床邊側臉清雋的人。

他依舊在看檢查單。

“意外”、“胎兒”、“寶寶”，都可以代稱尚未出生的孩子。

現在肚子里的，只不過是一個正在發育、什麼都沒長好的胚胎，甚至都算不上是孩子。

一向疏冷的人，卻用了一個最和親昵的稱呼。

窗簾半開，屋外是一片白的天空，并不明亮。李書妤坐在床上，眼底帶著一些不易察覺的迷茫，看向站在床邊的高背影。

他看著檢查單上那團并不明晰的黑影，表很淡，側影迎著窗戶灑進的亮，垂眸時臉上帶著一種清淺的溫憐惜神氣。

心里轟然一聲。

他是著孩子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