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會解除
櫻桃小蛋糕吃完了, 顧允真坐在臺上,吹向的風帶著點寒意,手肘支在桌上,雙手捧著臉蛋, 雙臂泛起象牙白似的小疙瘩。
相比起最初的沖, 此刻腦子清醒了不, 開始思考起來。
郭嘉萌給周循誡送心便當,分為兩種況, 一是周循誡明知道郭嘉萌喜歡他, 給他送便當,他還吃了, 那這就是大大的“出軌”, 不可以原諒。
二就是,周循誡并不知道那便當是郭嘉萌送的, 以為是工作人員準備的,或者是顧允真送的, 如果他不小心吃到了那盒便當, 那就還可以原諒。
但私心裏,第二種況下,很不希周循誡吃到了那便當, 哪怕是小小一口都不行。的占有就是這麽地奇怪。
因為還不到二十歲,還是一個相信“話”的小孩, 相信被丘比特箭連起來的兩個墜河的人, 能夠在特殊時刻分辨出,你就是你, 別人就是別人,人就是人, 就好像手指之間真的系著紅繩。
一事,苛求一個“涇渭分明”,一個“純粹”。
至于吃到了,還是沒吃到,這也是天意的一部分。
-
此刻,北城大北區,生命科學産業園區。
辦公大廈燈火通明,潔锃亮的玻璃牆映出男人骨相優越的側臉。
“明早十點準時開會。”
周循誡系著意式深藍領帶,手臂挽起一截袖,出的小臂線條明晰漂亮,在書遞來的t文件上劃拉著,簽下姓名。
“這幾日有誰來訪。”周循誡隨口問。不自覺地,他轉頭朝南邊方向了——那兒是北城大的校區,顧允真就在裏頭讀書。
新來的書Lucy答:“三個小時前,Aurora小姐來訪,給您留了一盒便當,讓您好好吃飯,注意,別把熬壞了。”
周循誡聞言,推開辦公室們,目落在辦公桌的便當盒子上。
明亮熾烈的燈下,的便當盒放在空曠的桌子上,中央是一個帶紮起的心形,像等待人去打開的心。
他揭開盒子看了一眼。
最中央,放著一個胡蘿蔔刻的心,左邊的小分格裏,裝著兩塊芝麻,白米飯上鋪開一個溏心蛋、兩塊糖醋排骨。
這一切,其實都像極了顧允真的風格。
在他認識的所有人裏,只有會用這麽可致的便當盒,也只有,會很有儀式地把胡蘿蔔刻心。
但,總好像哪裏不對。
周循誡揭開盒飯看了幾秒,再將它合上,將正要離開的書回來。
“查一下今天下午的訪客記錄。”
Lucy聽聞,趕翻開來訪記錄查了查。
“回周總,三個小時前,Aurora Guo小姐到過這裏。”
周循誡:“說中文名。”
Lucy趕翻開花名冊對照。
“回周總,Aurora小姐對應的中文名是郭嘉萌。”
聞言,周循誡手一撥,將心便當重新蓋上,推到一旁。便當“哐啷”一聲,在空的垃圾桶中發出沉悶的聲響。
他掀眸,眼含著幾分凜冽。
“未經份核實,一個實習生都能隨意進出總裁辦公室,書人員來訪登記做得不到位。”
周循誡雖然對下屬嚴苛,但他輕易不說重話。然而平時越是不說重話、不發火的人,起怒來才火山發,令人膽寒。
Lucy一,還是新手,忍不住替自己辯解。
“周總,帶我的Amy姐說,之前有位Aurora小姐也時常來您的辦公室,所以我以為...我以為...”
“以為什麽?”周循誡語氣平靜地反問。“集團裏難道只有一位Aurora?”
“...”Lucy一時語塞。拍了拍腦袋,終于想起上周Amy給的實習生名單上,戰略投資部門下有兩個“Aurora”,一個Aurora Guo,中文名郭嘉萌。一個Aurora Gu,中文名顧允真。
周循誡坐在辦公椅上,看著面前彎腰鞠躬到九十度的新助理,不再多加追究,只淡聲。
“回去傳達給Amy,書部要重新培訓,訪客登記系統有,才給閑雜人等可乘之機。下一次,不要再出現這種況。”
“能自由出我辦公室的,只有Aurora Gu,的中文名顧允真。”
周循誡擡手整理袖上兩粒鉑金袖扣,慢條斯理地加了一句。說到“顧允真”時,他連口吻都輕了下來。
Lucy倒是沒想到大老板會輕輕放下這件事,長籲了口氣,點頭應好,仍戰戰兢兢地站在一旁。
“退下吧。”周循誡揮了揮手。隨後拿起手機,在“急聯系人”中找到顧允真,撥通的電話。
“滴”地一下,電話打過去,立馬被掐掉。
「怎麽不接電話。」他用微信給發消息。
「我才不接。你就好好吃你的盒飯吧。」
那邊,顧允真立時秒回,周循誡過這句話,甚至能聯想到此刻如同炸了貓的小貓般“張牙舞爪”的模樣。
-
顧允真不好意思在蛋糕店久留,而是走出店外,自己一個人在校園裏漫無目的地閑逛。
一邊逛著,腦子克制不住地出現一些令心酸的畫面。
例如,小叔叔已經吃上了郭嘉萌給他做的心便當,他還捧著郭嘉萌因為切割蘿蔔而傷了的手指,心疼地吹吹。
郭嘉萌功競選了文藝部長,小叔叔誇“不錯”,還手把手地教,讓把校組織運行的邏輯捋清楚,怎麽樣才能更收買人心。
...
樁樁件件。明白在庸人自擾,可是腦子就是不控制。理智告訴,單從家世而論,郭嘉萌其實和周循誡更配。而和他的未來,仍舊有不確定。
越想越氣,看到他打來的電話,直接掛斷。看到他發的消息,直接回嗆。
就是矯了。
如果在周循誡心中,隨隨便便就能被郭嘉萌給取代,那為什麽還要和周循誡在一起?
要獨一無二的偏,也堅信自己值得獨一無二的偏。
如果“”不是獨一無二的,那寧可不要。
這麽一路想,一路走,不知不覺,竟然拐到了之前和周循誡夜晚散步的大湖旁。
顧允真彎下腰,在地面上撿起幾顆碎石,“撲通撲通”,將它們全部扔進湖裏。
將碎石扔出去,心中的煩惱好似也一并被扔出去了。
一邊扔,一邊小小聲嘀咕,就好像在和周循誡對話。
“哼,我心眼很小很小的。小得駱駝都穿不過去...所以,別讓我看到你收別人的心便當。”
“我生氣了,你快點來哄我。你要是不快點來哄我...哼,那你就沒有朋友了。”
“要是哄不好,以後都不跟你睡覺了,饞死你,哼。”
就這麽扔了一會兒,浸潤在涼爽的春夜水汽之中,心松懈不。
石頭丟完了,還想再撿,這時一只寬大明晰的手掌遞到面前,掌上躺著好幾顆小石子。
心跳有一秒的停頓,放慢。鼻端被淺淡的琥珀質香水包圍,輕盈而,帶一剛氣,如人輕的呼吸。
不用看,都知道是周循誡來了。一如既往地,被他投下的高達影所籠罩,包圍。
“我才不要你撿的。”顧允真仍舊別扭,推開他的手。
“你說不要就不要麽。”
低沉的男音響起,如同彈奏的雲杉木大提琴。不由分說地,他抓住的手掌,朝湖中心的方向揚起手臂。
“這樣打水漂,能打好多個。”
話音剛落,他帶著的手臂揮出去,“biubiubiu”幾下,輕盈的小石子好像有了水上功夫,在湖中心一連輕點了十幾下,終于落水。
鼻端嗅聞到他上羊絨、香水、皮革和荷爾蒙散發的氣息,到他襯衫下賁張的和侵略,以及他下抵在頭頂,輕蹭發的那種溫。
有一瞬間,忽然理解為什麽郭嘉萌會喜歡周循誡。
因為這個該死的男人太有魅力,連打水漂都這麽帥。
他有野心,有事業心,很好地滿足了人對世俗的需求,能夠輕而易舉地將一座金山捧到你面前,也能讓你一舉躍升資本家。而私底下,他會帶著你玩浮潛、玩各種刺激的活,會在你面前流出年氣,帶著你打水漂。
更何況,他還有頂級卓越的皮囊。
水漂打完了,顧允真板著臉不理他,徑直甩他的手,在湖邊的長凳上坐下。
天蒼茫,太被山巒一點點吞噬,天空只餘紫、黑兩種彩。
默默看著湖邊柳樹如煙的倒影,忽然意識到,在還沒有和周循誡在一起之前,有一天他們散步到這裏,還給他唱了兩首歌,一首《這條小魚在乎》,另一首是《蘑菇蘑菇》。
“有一天,你在這裏給我唱了兩首歌。”周循誡低聲。
顧允真把臉轉向他,稍有詫異,不敢相信方才那一刻他們腦電波如此同步。他想到的也是為他唱的兩首歌。
周循誡:“再唱一遍,我聽聽?”
顧允真一張致的小臉板得邦邦。“我才不唱,你找別人給你唱去吧。”
“我找誰?”他慢條斯理地反問。
“你找——”沖之下,郭嘉萌的名字差點兒口而出。顧允真記得,郭嘉萌的聲樂也很不錯,是經過心訓練的。
“我就找你。”他將手放在後頸上,拇指和食指用力,掐住。
似乎他很喜歡掐後頸這個作。他們第一次接吻,他也是這麽做的,像掐一只小貓咪的後頸。
眼睫垂下,躲開他的目。
“你生我的氣是應該的,”周循誡按在頸上的手緩緩收,又松開,怕疼了。
“我不知道那便當是送過來的,僞裝得很像你。值得慶幸的是,我沒有吃送的盒飯,連誤吃也沒有。”
顧允真怔怔聽著,“唰”地,兩行清淚流過白玉似的面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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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覺,其實周循誡都懂。他懂的別扭,奇怪的在乎,的矯和小子,無緣無故的生氣、遷怒。
他懂,并且包容,并且和一樣,將“沒有吃到別人送的盒飯”,視為一件重要的事。
他們總是能在一些平淡的時刻,心靈相通。
好似有羽輕輕拂過顧允真的心口,讓一顆心又酸又漲又疼。世界上還有比“懂得”更珍貴的麽?
“為什麽你知道那不是我送的?是助理告訴你的嗎?”急切地追問,好像想證明什麽。
“...不是助理告訴我的。助理誤以為是來訪的是你,所以才把放進了我辦公室。那飯盒的風格,款式,都和你平常風格無二致。只是...”
只是有哪裏不對。
周循誡將目投向湖心,凝神,試圖回憶那一刻。
當時種種,在當下再回想起來,只能稱之為“直覺”。直覺告訴他,那不是顧允真送給他的。
“不是你送的,我不會吃。”他凝視的眼睛,將口袋裏手機掏出,放到掌心。“裏面有我和的聊天記錄。”
正因為別無二心,心中只有顧允真,所以他坦明。
顧允真低頭。沒想到周循誡會如此坦,如此誠懇。他并不懼怕在面前全然地將他自己剖開,因為他別無二心,所以坦明。
點開微信聊天框,看到郭嘉萌的聊天標識中,出現了一個被斜杠劃著的鈴鐺,意為“消息免打擾”。
聊天窗口中,一水兒的「小叔叔」,一水兒的「小貓撒」表包。郭嘉萌偶爾會給周循誡發風景照,配上一兩句萌萌的解說。
一直往上翻著聊天記錄,翻到頂。全程,周循誡都沒有給郭嘉萌一句回應,只有滿屏的白聊天框,恍若郭嘉萌一個人的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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