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家是三層的小樓,年節人多,外婆知曉孫備考不易,專門選了遠離眾人的三樓,收拾好了給紀蘭楨一家住著,和媽媽一床,爸爸睡在另外的小床上,大舅特地從底下搬上來的桌椅,便于紀蘭楨躲在小樓上復習功課。
現下爸爸的小床空著,他正和舅舅們一起承擔迎接新年的任務;而和平時相反,紀蘭楨可以放松一刻不用再熬夜,于是就和媽媽則早早上了床。
媽媽輕的呼吸時遠時近,的手能到媽媽溫暖的指尖。
外婆這里沒有電熱毯,在被窩里,然后睜大雙眼看被窗簾映襯過后的。
其實也沒什麼好看的。三樓離地面有些遠了,竹震開的回音讓整個房間顯得更為清冷,偶爾滿溢到窗臺的煙,能讓人看清楚桌子上散落的考卷和草稿紙。
也不知道為什麼不肯睡去。紀蘭楨出枕頭下的手機,瑩藍的好似狼的眼睛,一時間照得睜不開眼。
即將零點。
聊天工里塞滿了七八糟的祝福短信,QQ群的紅包也搶過了一又一。有些慌地打開信箱,在那個有121封來往信件的信箱欄里,快速地編輯了一條“新年快樂”發出。
也顧不得覺得是不是草率,信件已經落地到鄭麒那邊去了。
“怎麼還不睡?”濃濃的鼻音表示媽媽乍醒。
一面問著兒,一面為抻了抻被子。兒從小踢被,就算現在已是十八歲的大姑娘,在眼里還是需要被照顧的自家寶貝。
紀蘭楨地把手機塞回原,沒敢吱聲。媽媽又自言自語般:“是不是被吵醒了?等一會就結束了。”
“嗡嗡。”枕頭底下有輕微的震,的心差點要跳出來。
因為擔心媽媽聽不到回應不肯睡去,所以支吾了句,不敢去枕頭,也不敢有舉。
黑暗里的紀蘭楨其實上的所有都在蠢蠢,但必須還得保持原先的姿勢,只為等待媽媽再一次沉夢鄉。
稍微離媽媽遠一點,翻子,起被角,掏出手機,所有舉小心翼翼,但這些,遠不能及信箱里的那句話讓的心臟狂跳不止。
零點。
“新年快樂。”發信人:鄭麒。
心里原本缺的地方補上了。
即使在年初一,紀蘭楨的生鐘仍舊照常運轉。一大清早就下了樓,廳堂敞亮,迎客的各小食用紅漆木食盒墊好了,最的“紅紙包”頂市壘得像座可的小塔。
“楨楨起來啦?”外婆從后廚房冒了出來,按照慣例,端給紀蘭楨一碗紅豆湯。
紅豆湯熬煮得非常濃稠了,里頭還藏有板栗、棗、花生等,第一天早點吃這個,寓意從頭甜到一整年。
熱氣撲騰上來,把全的每個孔都熨燙舒服。在孫早餐的同時外婆也沒閑著,茶葉蛋擺上了桌,桌椅板凳也都要再拭,有些孫輩不吃甜湯,還要下面備小菜。
“外婆,你起得好早哇。”
紀蘭楨邊喝粥邊跟外婆聊閑天。
從小就這樣,在紀蘭楨的記憶里,外婆永遠有事要忙,但總干得井井有條、毫沒有忙的樣子。
門外地面清凈,昨晚興盡后的竹殼用竹掃帚掃過了,只留得細細的痕跡在地上,好似樹葉的紋路或者鵝黃小踩的竹葉腳印,充滿古拙和稚的意趣。
“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外婆寵地刮了下孫的鼻子,說“今早的第一碗甜不就給你了?”
紀蘭楨調皮地吐舌:“外婆,要是高考前能天天吃到你做的獨家紅豆湯,那可就太幸福了。”
故意把“太”拉得很長。
“這麼大了還在跟外婆撒。”媽媽趿拉著棉拖下樓來,帶著天然的親昵斥責自己兒。
“也只會跟外婆撒。楨楨,是不是?”外婆向孫眨眼,表示會意。
紀蘭楨跟著媽媽和外婆屁后頭進廚房。案板上的筍才切了一半,媽媽自覺地攬過外婆的責任,繼續把筍切條條小段,然后盛到青花底的瓷碗里。
外婆往大鍋下塞了干柴火,紀蘭楨走出小門看到炊煙從自家房子里冒出來,匯晴空。
樓下煙火裊繞,而樓上昨晚守歲的男人們還在酣睡,舅舅家也都遲遲未醒。
他們都以自己的方式,迎來了2018年的第一個早上。
但這一切又都是原有的模樣、紀蘭楨小時候的模樣。紀蘭楨守護媽媽和外婆,媽媽和外婆又守護著屋灶的炊煙。
一時間,紀蘭楨有種錯覺,仿佛自己還是小小個頭,從來就沒有走出過這片鄉野。
“昨晚睡得好不好?這邊過年就吵得很,你要是困了再去睡個回籠覺吧。”外婆說,“小孩子大過年的,懶沒什麼關系。”
“睡得很好,外婆。”紀蘭楨一臉乖巧,湯吃完了,將碗勺放到水池子里清洗,“這點聲音干擾不到我。”
昨晚也不知道何時睡著了,只是覺得守著那條短信,就像得到了守護神的祝福。包裹的是無盡黑夜,也是將至的白晝,刺耳的竹聲音不知不覺中變得像海浪在拍打礁石,同海浪浮沉,猶如睡在宇宙中的自然嬰孩那般好眠。
“今天中午咱們吃餃子,調點什麼餡?”
“隨小孩吧,豬的、南瓜的,多點口味。”
“楨楨吃白菜豬的,你多剁點吧…”
后廚是母親們的絕對領地,也不準孩子們手,紀蘭楨在原地待了一會,就悄悄退出廚房,上樓看書去了。
2018年春節,于紀蘭楨而言不過是換了個地方學習。除去在三餐時候會見到來外婆家走的親戚,桌上變著花樣的流水宴,還有用冰雪和煙花襯托出來的白日夜晚,一切沒什麼不同。
但是,還是有什麼在悄悄改變的。比如四人學習小組已經建立了,所以“天南海北咱兄弟”大年初一早上第一條短信是紀蘭楨發的。
“堅木:我學習去了。”
時間是2018年2月16日早上九點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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