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要評講的數學試卷忘了拿，鄭麒打算回去一趟。

實際上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以前忘記帶試卷的經歷一抓就是大把，但今天他卻有強烈的愿，想好好聽一堂講說課。

可能是剛好昨晚回去后還做了幾題，也可能是不太想上接下來的英語，反正他就逃了課。

鄭麒很白天回去的，總是早走晚回，就算沒什麼事也盡量呆在學校里，呆在“家里”反而覺得不自在。

矗立在他面前的這座房子，白天不好總有些肅冷，反而接近傍晚才能得到夕些微的垂憐。

可還是常年在冷的環境中，像冰塊怎麼都捂不熱。

跟他的家一點都不像。

他的家雖然不大，雖然破舊，可是方向朝，他是看著照在地面熹微的晨長大的，跟那些啄食米粒的小麻雀們一起。

他的家母親會打掃干凈，所有東西擺放整齊，就連種在地里的胡蘿卜一都細均勻，素凈麗。

鄭麒進門，后面傳來“嘩啦啦”麻將的聲音，還有伴隨的調笑。

這些都在告訴他小姨今天休息，而吆五喝六則是人生最大嗜好。

喜歡熱鬧，說話響亮得像個潑婦，也的確是潑婦。

母親則安靜，不麻將，他也不知道喜歡什麼。

小時候記憶里的，買菜、燒飯，閑暇時織、納鞋底，做一切妻子和母親該做的，之后來了又走的人一個個傷著的心，因此多了無聲哭泣的習慣。

明明是同個媽生的，竟然在格習慣上都相差了那麼許多。

他走過客廳。白日里的廳堂灰塵盡現，比晚上看到時又破落許多，吃飯的碗筷連同兩碟冷菜盡數堆在餐桌上，這些靜似乎在那里扎了一個世紀。

上二樓，他進了自己的房間。

試卷就大大咧咧攤在書桌前，鄭麒卷了幾卷，臨走前想了想打開了塵封很久的窗戶。

浮灰像靈般曼舞起來，之后又不帶留地飄出窗。

他嘆口氣，他倒真希母親有小姨那般強悍的格。

下階梯，肖英就在下面等他。

“我還以為大白天進賊了呢，原來是你回來了。剛好，我們談談。”

一手撐在方桌上，臉上有笑，只是那臉龐太瘦削，連笑容竟然都顯得空空，一點兒都不飽滿。

肖英最后索收起笑容，指尖有一搭沒一搭地桌面，說：

“你以后什麼打算？”

“打算什麼？”

“吔，你知道的哦，我問你畢業出來準備干什麼？”不耐煩了:

“書也念快活了，好歹沒讓你只上到初中畢業，不過廠里高中學歷足夠了。你現在就可以想想，明年準備去哪里上班，早點我還能跟人通口氣，現在工作也不容易找……”

喋喋不休說明了來意，鄭麒聽懂了，心卻是一點點往下墜。

肖英的眼睛敏銳地像只鷹，瞅著鄭麒臉不對，說：

“你不會還想去念大學吧？就這個績，上大專我是付不起那個錢的哦，我現在可是倒養你，你生活費都沒人付——”

似乎意識到有些話不能說，趙英閉上了。

鄭麒：“錢我會還給你的。”

在肖英心里，這句話就等同于默認剛才的話真，的臉難看起來，嗓音愈發尖銳：

“你還想念大學？現在你不是逃課回來的，跟我裝模作樣什麼？早知道養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我還不如送你去技校直接學門手藝！……”

的話變得難堪起來，眉頭擰川字，才四十多歲，發怒的時候牽了面部，那些潛伏的皺紋開始探出一二，像未被修整的枝椏橫生在整張臉上。

的面容灰敗，酒窩是被苦難吸取了養分而深陷的，眼窩也那麼深，發起火來更往里凹進去。

果然還是親姐妹，鄭麒想。在發怒時的神原來跟母親一模一樣。

”你在走神什麼？現在是大了翅膀了，不然我現在就拿掃把趕你出去。“

原來在生氣的時候，連威脅他的容都一模一樣。

不要你了，你自己去討生活。

鄭麒上前抓住肖英的雙肩，他張開口，想問問。

問問，我就這麼容易被丟掉嗎？

你們為什麼一個個丟我像丟垃圾一樣？

”......哥、哥？你好點沒？你冷靜點，哎哎哎，我守男德的——“

胖子的聲音若若現，到最后終于清晰。

鄭麒放開鉗住吳定國的雙手，然而他還是有些神思混沌：

”我在哪？“

吳定國松口氣：

”你在我家，哥，紀學霸都跟我說過了，你暫時就在我家住吧，你放心，我爸媽就是你爸媽。“

他拿來一堆藥，又倒了瓶開水：

”來，喝。“

生了病的鄭麒顯然比平時乖順很多，他也沒看是什麼藥，一腦全都吃了下去。

”紀蘭楨呢？“

他想到這里，略略掀開一點眼皮。

”早回去了，你就放心吧。“

鄭麒好像非常，他一飲而盡，窗簾沒合上，抬頭看看斑斕的星空。

房間暖氣開得很足，他甚至覺得熱了。

”嗯。“

鄭麒神不足，又聊了幾句話就躺了回去。

很快，被窩里傳來細細的呼吸聲。

他不知道的是他這邊才睡了沒多久，那邊吳定國開始忙起來了。

只見吳定國”咔咔“拍了幾張，然后挑了幾個能過得眼的發到了”天南海北咱兄弟“的小群里。

嗯，這次他沒選錯，就是”天南地北咱兄弟。“

很快群里就有靜了。

”堅木：他睡得還好吧？“

今晚翻來覆去睡不著，用手機在背單詞所以秒回。

”你大爺就是你大爺：吃了你的藥，睡安穩了你放心。“

”我是百變：啊啊啊啊好可，胖子你這次做的不錯。“

吳定國部微微上揚。

哎，心很復雜啊。

不知道出賣兄弟的相獲得贊賞，到底是對還是不對。

”我是百變：我和蘭楨商量了明天來你家探哥，你準備下接駕。“

”堅木：是的。“

”你大爺就是你大爺：？？？為什麼我會是最后知道的？“

”我是百變：你接不接？“

”你大爺就是你大爺：接接接。“

未來的朋友要來自個家了，能不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