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2月15日，一個國際國沒發生什麼重大事件的日子。

對紀蘭楨來說，卻是記憶里再也不會磨滅的日子。

那天的經歷都記得一清二楚，甚至在某個夜深人靜的時刻反復咀嚼的時候，還能聞到空氣里四散的塵埃。

因為那天慘烈的經歷，是從一大清早就開始了的。

跟那個跟在16個小時前說著”明天見“的人。

剛準備敲門，張虎通就瞧見了紀蘭楨，點頭示意進辦公室。

站在張虎通面前的那個人也扭頭來看，這一下讓紀蘭楨怔在了原地：為什麼鄭麒會在張老師這里？

苗妙妙下課來找，說班主任有事，讓課間時間到辦公室一趟。

張老師要說的事，跟、跟鄭麒都有關系嗎？

心里才冒出的疑問沒有解答，張虎通“啪”地把一疊紙擲在桌子上。

上面有紅紅綠綠的數字，有曲曲折折的線條。紀蘭楨立馬就反應過來，那是（2）班人再悉不過的，他們的月考績曲線表。

張虎通讓紀蘭楨過去，讓看到自己幾次排名的所在，整曲線是下降的，用醒目的紅標注。

雖然近期又有趨升走勢，但看起來卻更像自由落的抑先揚。

“今年開學以后，你的績就很不穩定。”張虎通手上雖然拿著筆，但毫沒有想跟進行分析的意思，而是直接發問：

“你怎麼回事？”

他的臉很差。

紀蘭楨沒辦法開口。一向訥言，從來只有聽的本事，沒有說的本事。

而張虎通卻更加確信自己的預，紀蘭楨的沉默就是佐證。

他把凌厲的眼神投向站在后邊的鄭麒，這個高瘦的男孩。雖然經常見到胡文和訓斥班上的這個學生，但他專門把他到辦公室來，還是頭一次。

男孩默站在紀蘭楨后，進來前，張虎通與他有過短暫的流。

他驚訝于他進出辦公室的鎮定，一般學生懼怕的張虎通唬人的臉孔，他進門到現在卻連臉都沒變。

是那種平靜無波的眼睛，有大雪覆蓋后的寧靜的深廣，但是讓張虎通很不舒服，因為他看不這學生在想什麼。

“按道理說，我也只管我班上的學生。但你們在談，所以我把兩邊都請來了。”那個“請”字語氣很重。

談？紀蘭楨有些錯愕，難道張老師把自己績的退步歸在了和鄭麒談這種烏有的罪名上？

“張老師，我們沒有談。”紀蘭楨說。

心里一下有些復雜。不知道是要為這空來風而哭笑不得，還是該慶幸自己的暴食沒有被人揭。

畢竟，在老師們看來，顯然前者更符合他們對學生的認知。

張虎通痛心疾首地看著自己的課代表：

“沒有談？那你跟我說說，之前你自習課沒到堂，是跟誰在一起？還有你績下降是怎麼回事？有什麼原因？”

往常抓住現形的也是這樣，先開口否認，一副死不松口的鬼樣子。毫無疑問了，就算以前是好學生的紀蘭楨，現在也是。

果然，紀蘭楨不再說話了。

“家里有況？你不舒服？跟同學相有矛盾？”張虎通的紅筆重重點在桌子上：

“總有一個理由吧？”

他看著從前得意的學生抿，眼神低到地面上，頓覺失頂：

“你知道你現在跟我在這耗，你同桌、你室友，其他同學，比你又多寫了幾道題嗎？！”

牙齒使勁咬著，覺到自己里彌漫的一腥味。

知道，怎麼不知道？每次上課，每次自習，每次暴食，都在問自己這個問題。

進高中以來的現在，只要不是在看書，就覺得自己是在休息和懶。

特別是患上暴食癥的這段時間，惶不安地面對那些寶貴的空白幾小時，忍著漫到嗓子眼的全發汗的惡心，還要去住心的煎熬：

如果你認真學習，你可以寫多道題目，多的試卷啊？

那些如雪的白紙，鋪滿整個青春的白紙試卷。只有一直寫一直寫，才可以看到未來。難道不想對自己的未來負責嗎？

面對張虎通從未有過對的發火，卻已經不想再哭了。

紀蘭楨甚至有一種想把所有事統統說出來的。

反正事已經就這樣了，已經不會再糟糕了。

“老師，我可以解釋。”

紀蘭楨深呼一口氣：“我有……”

暴食癥。

后面佇立的那道影走上前來了。張虎通注意到。

“老師，我們不在談。”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鄭麒擋在了紀蘭楨面前，繼而說：

“但是我在追紀蘭楨同學。可能的確是我打擾了。”

字字清楚。從容不迫的陳述。

冬天哪里都很靜，何況是空的沒人的教學樓。鄭麒的言辭，在這個繡花針掉在地上都有回響的辦公室，是唯一的聲源。

那個“暴”才微微豁口出現那個“b”的發音，卻再沒說出口的機會。

倒是張虎通，他的眼在他們之間來回梭巡，微微瞇起的眼睛，向鄭麒直面他的目。

沒有畏怯，他就是稍微昂著頭，直直地對著張虎通說的。

“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謊？”

只是單和兩人已經在一起，這兩個質細細追究的話可是大不一樣。

他怎麼知道這是不是鄭麒為了給另一方罪找的借口？

鄭麒沒有說話，卻從服口袋里掏出一疊東西。

張虎通拿起來一看，都是手掌大小，都是照片。

他一張張翻下去，眉頭從沒有皺得這麼：

照片里的主題永遠只有一個，紀蘭楨的背影。

沒有一張是正臉。

“如果我們已經在一起的話，應該會有雙人照，或者，最起碼有的正面照吧。”鄭麒順著他的猜想去講。

很明顯，這些都是拍的。

紀蘭楨這席話聽得如墜云霧。

自己的相片？什麼時候照的相片？

張虎通現在卻信了，剛才的話頭被拋在一邊，他說：

“你留下，等你班主任過來。你先回去。”他朝紀蘭楨擺手。

紀蘭楨聽完的本能反應就是上前跟老師辯解，豈料鄭麒前一步，生生擋了一下。

撞得不重，但是眼冒金星的，而且，不知怎麼，鼻頭發酸。

擋在紀蘭楨面前的鄭麒，微微仰著頭，有好看的下顎線條，穿著黑的長款羽絨服，沒有再看一眼。

一霎那，和影都褪掉了，像是很多年存放的時淘金下的那些老照片，只有黑和白兩種。而這兩種彩，就勾勒了一個鄭麒。

那是對這個不懷好意的辦公室的最后印象。

站在里，而他在黑與白之間。張虎通起仰頭對著這個比他還高的學生，臉上是不言而喻的憤怒。

而他，自進辦公室之后整個人就像變了一塊木頭，始終保持他無于衷的神。

可明明16個小時之前，他們興高采烈說再見，說明天見。

這是紀蘭楨這個學期，最后一次見到鄭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