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雨點點滴滴串連而下, 如古琴敲擊，砰砰順著傘面滾落，砸在兩人的腳邊, 折著路燈的橘黃亮。

外頭大雨滂沱。

卻如玻璃罩，籠著傘下另一個世界。

淡淡的煙草和薄荷氣息充斥五, 仿佛伴隨著升溫沸騰, 蔓延到四肢百骸，冬日雨夜的凜凜寒意撲面而來, 可卻被鄺野全部抵擋在外。

冰冷化去，桑梨腦中所有的思緒和邊的話都被剪斷了線，只被他的懷抱全然占有。

只能到他強有力的心跳。

怦怦作響, 與之同了頻。

和雨滴掉落的速度截然相反，時間都仿佛在這一刻放慢流逝的速度。

鄺野抱著，須臾之間, 又像是過了很久, 他到室外的寒意, 克制地稍稍松開手，看向著單薄的：“穿這麽就跑出來？”

“唔……”

鄺野對上的目，結滾了滾，嗓音喑啞：

“你先回家，我把車停好。”

“噢……”

桑梨懵然地輕應了聲，從他手裏接過傘。

仍舊是懵懵地回到別墅，走進客廳，管家看到上了的, 驚愕睜大眼睛：“哎呀, 桑梨姑娘，你上怎麽這麽？你出門了？”

“我……”

“等等, 我去幫你拿巾。”

桑梨接過巾後，正著，玄關的門再度被打開，轉頭，看到鄺野走了進來。

管家看到他，忙怔了下，心頭巨石落地：“小野，你總算回來了，我和老張都聯系不上你，還怕你是去山莊了，你下雨出門沒事吧？”

鄺野擡眸，和桑梨對視了眼，掉了沖鋒外套，出聲應：“沒事，在開車沒看到，你和老張說聲我回來了。”

管家應了聲，男生走了過來，管家讓他趕去換幹服，又問他是不是還沒吃飯，隨後看向桑梨，“桑梨姑娘也還沒吃飯吧？”

“嗯。”

“晚飯馬上備好了，再等個五分鐘就。”

管家離開去廚房，客廳只剩下兩人，桑梨著巾，心間繃擡眸看向鄺野，男生對上的眼，耳微熱，出聲：

“先去換件服，別著涼了。”

輕應了聲，轉上樓。

鄺野末了收回眼，進了電梯。

回到臥室，他去換了服，而後手機上充電開機，就看到各種信息跳了出來。

許多人都問他在哪裏，聶聞道： 【大哥，你去飆車了？？你這怎麽也不說一聲啊，你人在哪裏？】

【桑梨打電話告訴我的，我覺特擔心你啊。】

鄺野看到許多未接電話。

最多的是來自桑梨。

男生簡單回了信息，隨後想到剛才在別墅門口的那幕，還有那個不控抱的畫面。

他斂睫，擡手了發紅的耳朵。

而另一邊，桑梨回到房間，靠著門，剛才的畫面也後知後覺倒放在眼前——

沖出別墅找鄺野，看到他，心慌意地責備，還說很擔心他……

此刻理智的線再度被接上——

桑梨臉頰瞬間炸開紅暈。

沒想到心底強烈的潛意識如一雙手推著，使得抑了許久的緒在見到他的那刻不控制地徹底發。

桑梨面酡紅，突然想挖個小，把自己埋進去了。

至于那麽激嗎……

燙著臉，好半晌才下心底的狂風巨浪，趕忙去下外套，先換上服。

吹著頭發，過了會兒敲門聲響起。

愣得應了聲，關掉吹風機，走過去開門，就看到站在門外的鄺野。

男生也換了服，因為別墅打著暖氣，他只穿了件薄薄的和牛仔，烏發黑目。

桑梨看到他，忽而愣住，男生把一沓卷子給：“喻念念讓我給你拿的周末作業。”

“噢好……”

“理最後一題不用做，語文把答案寫在作業紙上，還有加一個默寫必修三的古詩。”

這怕不是鄺野聽作業聽得最仔細的一次了……

點點頭，“謝謝。”

鄺野了耳朵，微微偏開眼，沒看，“收拾好沒，可以吃飯了。”

“我拿個手機。”

走回房間把作業放下，拿了手機出來，到他面前，男生上的薄荷氣味再度縈繞鼻尖，曖昧的畫面在腦海湧現，面頰再度發紅，沒擡頭看他，“走吧……”

倆人一前一後下樓。

到了餐廳，倆人相對而坐，管家先把兩碗姜湯端出來給他們：“先喝點姜湯去去寒，可別冒了，特別是桑梨姑娘，你冒才好呢。”

“謝謝趙姨。”

“對了，你剛才怎麽好端端出門了？”

桑梨擡眸，對上鄺野看過來的視線，不敢說剛才發生的事，輕聲囁嚅胡謅：“我、我出門倒垃圾去了……”

“倒垃圾？這些我們來做就可以，你跑出去幹什麽，還是大下雨天的。”

“嗯……”

面頰仿佛被姜湯辣得紅了。

喝完後，桌面擺上餐，管家先行離開。

餐廳只剩下倆人，氣氛莫名騰升出微妙。

桑梨忽而不知道該說什麽，心如麻，抿了抿，只好拿起筷子，低頭吃飯。

半晌，旁邊桌面放過來一碗胡蘿蔔排骨湯，擡頭看到鄺野，愣了下，紅嗡：“沒事，給你喝吧，我不喝。”

“怎麽？”不喜歡他給裝？

低下腦袋，“不是，我不喜歡吃胡蘿蔔。”

“……”

他輕嗤了聲，“挑食。”

他給裝了另外一種湯，接過喝著，鄺野看向埋頭不敢看他的，也沒再說什麽。

過了會兒吃完飯，倆人一前一後走出餐廳，到了樓梯口，四圍無人，男生轉眼看向：

“桑梨。”

擡頭看他，他開口，忽而玄關門被推開，宋盛蘭走了進來。

話題被迫中斷。

桑梨轉眸看向宋盛蘭：“宋阿姨，您回來了？”

桑梨忙走過去，宋盛蘭換著鞋，把外套下來，給保姆，朝桑梨笑笑：“忙完了就趕回來了，誰知道雲淩下這麽大的雨，在機場等雨小了點才回來的。”

宋盛蘭換好鞋子，走進客廳，也看到了鄺野，“你們剛吃完飯呢？”

男生應了聲，跟著走去客廳，宋盛蘭坐下休息著，管家送來熱水和幹巾，宋盛蘭問桑梨：“今天去參加數學競賽了？”

“嗯。”

“是去哪裏參加啊？”

“霖城。”

宋盛蘭喝著水：“那是遠的，你剛剛回來？”

“五點多就回來了，張叔到校門口去接我，回到家剛好下雨。”

“那這時間掐得剛剛好，”宋盛蘭笑笑，看向鄺野，“你今天放完學也回來了？還早的。”

老張沒把鄺野出去玩車的事告訴給宋盛蘭，否則宋盛蘭知道了絕對要發火，鄺野聞言，含糊應了聲，桑梨也沒穿他。

簡單聊了會兒，桑梨看了眼對面的鄺野，再度想到今晚發生的事，總覺做賊心虛一般，溫吞和宋盛蘭道：“阿姨，我先上樓回房寫作業了。”

“好，去吧。”

到一道直直朝投來的目，心間微悸，先行起上樓。

回到房間，桑梨坐到床邊，托起發熱的腮，想到剛才，心中不解。

鄺野在樓梯口，是有事要和說嗎……

主要是宋盛蘭回來，他們也沒辦法再說什麽……

桑梨胡思想許久，最後掐滅一切思緒，只能先去寫作業。

九點多，桑梨寫了一部分作業，有些疲憊，換上服，上樓去到舞蹈室。

舞蹈需要日積月累的堅持，這幾天太忙都沒時間跳舞，覺得渾不舒服，不管如何今晚也需要點時間練練。

走到舞蹈室，關上門，開始熱。

跳舞時總能全投，不知不覺間，就到了十一點多。

落地窗外，雨已經停了，夜凝重，耳邊只能傳來雨從屋檐滴落的聲音。

是有點晚了。

喝了點水，休息了下，推開門走出房間，借著房間的亮，沒想到前方沒開燈的客廳裏，鄺野弓著脊背，正坐在沙發上。

聞聲，男生擡眸，視線落向。

似乎他在門口等了很久。

他怎麽在這兒……

桑梨突然呆住，就見鄺野起朝走來，嗓音沉啞落下：“跳完了？”

心跳微，“嗯……你怎麽在這兒？”

他看向，嗓音淡淡：“在等你。”

臉頰驟然開始發燙。

此刻周遭幽靜，他站在面前，兩人靠近的距離著溫度慢慢攀升，他問：“就站在門口說？”

“那……”

“去我房間。”

桑梨驚得睜大杏眸，他看呆住的模樣，扯笑了聲，“怕什麽，我能吃了你？”

“……”

他轉眼看向右側長廊，最後道：“去樓頂花園逛逛吧。”

溫吞應了聲，跟著他走上樓，推開門走出室，外頭的空氣因著一場雨變得很清新，泛著涼涼噬骨的冷意，四周靜悄悄的。

樓頂視野最好，能看到別墅的人工湖和遠方的山黛，走到欄桿前，回頭就看到鄺野拿了個長羊披風給，“披上去。”

“謝謝……”

披上，背靠向欄桿，男生側倚著欄桿面對，看向他，心旌被一陣冷風吹得也跟著搖曳起來，輕聲咕噥：

“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怎麽，不想和我說話？”

“沒……”

今晚在別墅門口都和他說那麽多了……

鄺野語氣緩了緩，聲音磁沉：“我開車不想被打擾，所以手機基本都是靜音，傍晚你的電話沒聽到。”

意識到他在解釋今晚的事，怔了怔，輕點點頭，“嗯……”

安靜幾秒，他再度開口：

“抱歉。”

？？？

第一次從大爺口中聽到這兩個字，桑梨突然愣住：“怎麽突然說這個……”

他沉緩出聲：“先是之前那次，我車被鎖，我以為你向我媽打小報告，朝你發了脾氣。”

他提到了他們第一次吵架的事。

其實從那時候開始，他就欠一句抱歉。

哪怕當天就知道是誤會，但他向來把誰都不放在眼裏的子，只會想著用行去彌補，做不到拉下臉來道歉。

“還有就是前幾天，我在食堂說的那句信誓旦旦的話，讓你不舒服了，”他看向，“但我想說的不是你理解的意思，我從來沒有把你當什麽事來征服。”

鄺野結滾，有點生得嗓音微啞：

“反正總而言之，得和你道個歉。”

桑梨呆住。

知道鄺野格有多高傲，從來不向任何人低頭，沒想到他會放下自己的自尊心和面子，對說這樣的話。

看著呆愣的表，男生偏眼看向遠方，繼而言：“周二晚上你說的後來我想了很久，喜歡是很慎重的事，是我表達很隨意，讓你覺得我對你一時興起，但很早之前，我在老張電話裏聽到你聲音開始，我對你覺就不一樣了。”

一懵，“張叔的電話？”

“你第一次上山莊，看到小很激，當時我在和老張打電話。”

聽他這麽說，才記了起來，“原來是那次……”

鄺野懶笑，“反正我是第一次聽到那麽傻的聲音。”

“……”

桑梨無奈瞪他，被他得惱：“鄺野，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鄺野看著，笑意更深：“包括之前，當所有的生都因為那個姓湛的遠離呂玥，有人卻還是往人家邊湊，還想著幫助別人。”

桑梨外表看過去沒脾氣好欺負又膽小，但是在許多事上比任何人都勇敢，在上，他看到的是不帶任何藏的善良真摯，和這個滿是虛僞的世界完全不同。

“還有你對我媽，之前生病，你自己明明都被燙了，還想想著把粥端給。”

他腦中回放著曾經許多有關的畫面，“如果要仔細說，心的點還有很多，但我之前表達的方式不好，讓你覺得我是三分鐘熱度。”

桑梨聞言，心頭被他的話烘得發熱。

“桑梨，我今晚來找你，就是想告訴你，不管之前，還是現在，我從沒改變想法——”

室外，夜涼涼，他直直注視著，聲音被風吹落在耳邊：

“我喜歡你，無比認真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