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1 章

隆冬臘月, 上京城大雪紛飛。

皇城的琉瓦朱牆覆蓋上一層厚厚的積雪，日夜燒著地龍的鸞宮裏卻溫暖如春。

阿蓁自冬開始肚子就漸漸顯懷，如今六個月的子肚子像揣了個圓球般隆起。

小姑娘雖沒有再害喜，平日裏也進得香, 可看著那一日大似一日的肚子, 蕭宴祈的心也跟著一日比一日不安。

冬夜寒風凜冽, 窗外大雪得枯枝‘吱呀’作響，寢殿裏燭燈昏黃, 鮫綃帳重重。

溫暖靜謐的榻上, 蕭宴祈靠著枕, 垂眸看著懷中剛哄睡的小姑娘，又是一夜未眠。

月份漸大, 這段時日小姑娘的緒開始變得喜怒無常，常常使小子鬧脾氣, 或是隨時隨地無緣無故傷心落淚。

晚膳時，小姑娘坐下的時候還笑地和他說著寶寶今日了幾次，可吃著吃著卻突然間淚珠大顆滾落, 哭了起來。

隨後噎噎地控訴問他，是不是日日都要這樣伺候, 其實很煩很討厭。

他回憶著是否是自己哪句話說錯了，耐心地解釋著，輕聲哄了快一個時辰, 方才把人哄睡下。

宋太醫說，這也是婦人懷後産生的變化，這些莫名其妙的緒也需要重視。

若是不重視, 有很大可能會患上郁結之癥，輕則日日以淚洗面, 重則會有輕生的念頭。

想到宋太醫這些話，蕭宴祈焦心又無措，將懷中的小姑娘抱了一些，低聲輕喃：“蓁蓁，我該拿你怎麽辦才好......”

側躺在錦被裏的小姑娘睡得香甜，自是聽不到這話，只出半邊圓潤的臉頰，不知是否是夢到了吃的，香腮鼓了兩下，還掙開了錦被。

小姑娘睡相稽可，蕭宴祈愁眉舒展，浮現幾分笑意，擡手給人掖好被子，隨後忍不住低頭輕輕咬了一口那的臉頰。

小姑娘嚶嚀一聲，迷迷糊糊擡手‘啪’的一聲，拍了親的皇帝陛下一掌。

蕭宴祈眼疾手快抓住那只小手親了親，笑得一臉溫，隨後慢慢察覺出些困意，躺好抱著小姑娘闔眼睡下。

窗外風雪呼嘯，天寒地凍，寢殿裏地龍燒得火旺，榻上溫香玉在懷。

本該是一夜好眠的溫鄉，蕭宴祈卻并未敢睡，時刻分神注意著側人的靜。

小姑娘這段時日起夜的次數多了起來，有時三更半夜還會被醒要東西吃。

今夜許是睡得晚的關系，他闔眼睡下瞇了快有一個時辰左右，小姑娘才有靜。

阿蓁是被尿憋醒的，這段時日來，夜夜都有這種況，一夜則一兩次，多則三四次都有。

蕭宴祈怕夜裏起來迷迷糊糊的會摔倒，總是親自抱著去淨手，每次都十分難為，但總是拗不過他的意思。

看著小姑娘臉紅紅的，一臉言又止的樣子，蕭宴祈便知道這是要去淨手了。

他拿過床尾的披風給阿蓁裹上，“蓁蓁可是要去淨手？”

阿蓁坐起來抱著肚子紅著臉點點頭，隨後被蕭宴祈打橫抱起去了淨室。

外殿上夜的宮人聽到裏頭的靜，忙送洗的熱水進來。

皇後娘娘有了孕後，近伺候的事都是陛下在做，們反倒輕松了不。

也睡了有兩個時辰，淨手出來後，阿蓁睡意全無，覺得肚子得很，突然間就很想吃城西李記的小籠包。

小姑娘現在被慣得十分氣，念頭一起來，便立馬抱著蕭宴祈的手臂可憐兮兮撒。

“陛下，阿蓁好呀，好想吃城西的李記小籠包。”說完，小姑娘還十分饞地咽了咽口水。

李記小籠包是兩人每次出宮逛街市都要顧的包子鋪。

那李大爺在上京做了大半輩子的小籠包了，每日天一亮開門都有許多人等著買。

自阿蓁有孕後，蕭宴祈是要星星給月亮，把小姑娘慣得十分的氣。

聽聞小姑娘說要吃，也不管現在離宮門開還有小半個時辰的工夫，直接應下。

“好，我即刻差人去給蓁蓁買，那大爺出攤早，這會兒說不準已經在做了。”

本以為這般順著能博得小姑娘一笑，誰知阿蓁聞言立馬蹙起了黛眉，紅著小鼻頭，一臉委屈。

“陛下為什麽不親自去給阿蓁買，阿蓁就說陛下伺候我們娘倆伺候得厭煩了，阿蓁知道的，打從一開始陛下就不喜歡我們娘倆，嗚嗚嗚......”

小姑娘坐在榻上哭得梨花帶雨，一聲聲控訴著，越說越委屈，蕭宴祈想上前給人眼淚解釋，卻被一把推開。

那送熱水的幾個宮人很到帝後跟前伺候，見狀嚇得立馬跪地俯首，生怕皇帝怒。

自古帝王薄，皇後娘娘仗著有孕再驕縱也不該在們這些宮人面前下皇帝的臉。

正在們戰戰兢兢之時，只見皇帝非但沒有生氣拂袖而去，反而傳人進來給他穿戴起了裳，真的準備親自出宮去買。

“蓁蓁別哭，別胡思想，不是蓁蓁想的那樣的，蓁蓁想讓我親自去，我這便親自去給蓁蓁買。”

蕭宴祈聽著小姑娘的哭聲，仿佛自己真的委屈了似的，心如刀絞，恨不能立即騎上快馬飛奔到城西。

他命伺候慣的榮安和巧玉來仔細守著人先吃著些糕點填肚子，隨後披上了大氅，一頭紮進了漆黑的風雪夜裏。

五更天，夜黑風雪大，急促的馬蹄聲在闃寂的皇城中靜十分大。

巡邏的羽林軍察覺後嚴陣以待，待看清縱馬之人是披大氅的帝王後又收回了槍戟，速速讓出宮道。

約莫兩刻鐘，蕭宴祈就策快馬趕到了城西的李記包子鋪門前。

風雪夜天也亮得遲，鋪子還沒開張，只看得到後頭的廚房裏亮著油燈，炊煙裊裊。

蕭宴祈下馬叩門。

那李大爺聽到靜出來開門看到一臉冷肅通著矜貴的男子時一臉戒備。

待聽聞是替有孕的娘子出來買小籠包的之後，又笑得一臉慈祥，立馬去給蕭宴祈拿那剛蒸好的第一籠。

“大人對您家夫人可真，婦人有孕都是這樣的，總是突然就很想吃某樣東西，我家娘子當年有孕時也總是這樣大半夜的折騰我。

不是非要我大半夜去買城東的米糕就是城南的煎餅，不過這點折騰，比起懷胎十月的幸苦都算不上什麽......”

李大爺一邊裝著小籠包，一邊絮絮叨叨說著，暖黃的燭燈照著他笑得堆疊出皺紋的側臉十分祥和。

蕭宴祈在一旁靜靜聽著，臉上也浮現些溫潤的笑意，他接過食盒時道了聲謝。

“天還未亮就這般打擾，冒昧了。”隨後塞給了那李大爺一錠金子，不待那他反應過來便快速策馬離開了。

蕭宴祈將食盒護在懷中，等他帶著一風雪回到鸞宮時還留著餘溫，只是小姑娘這時已經在榻上又睡得酣甜了。

榮安上前替皇帝解披風，解釋道：“娘娘在陛下出門不久後吃了兩塊茯苓糕，吃完又睡過去了。”

蕭宴祈臉上沒有被戲耍的慍，知道小姑娘在他離開後沒有一直不開心反而還松了一口氣。

“那便先將這食盒拿去小廚房熱著，一會兒天亮給當早膳正好。”

他將食盒遞了過去，隨後起鮫綃帳往榻走去，輕手輕腳在小姑娘側躺下，趁著離天亮去上朝還有半個時辰左右瞇一會兒。

拂曉時分，阿蓁睡足了神悠悠轉醒時，蕭宴祈已經穿戴好朝服準備去上朝了。

“蓁蓁醒了？”臨出門前，蕭宴祈聽到榻上的靜又折回去，彎腰吻了吻迷瞪著眼睛的小姑娘。

“我去上朝了，蓁蓁先自己用著早膳，等散了早朝我再回來陪你。”

帝王的朝服質地堅i，阿蓁依地環著蕭宴祈的腰抱了一下，覺得有些硌人便放開了，聲音糯催促道：“唔，陛下快去上朝吧......”

看小姑娘的緒好像不錯，蕭宴祈放心去了朝堂。

宮人伺候阿蓁洗漱完畢後，送了一直熱在竈上的小籠包上來。

阿蓁看著桌上飄著悉香味的小籠包，怔愣片刻，問擺著盤的榮安：“陛下昨夜真的親自出宮去給本宮買回來了？”

好像記起來昨夜半夜三更睡醒，又無理取鬧了，最近自己總是莫名其妙這樣，可又控制不住。

榮安夾了一只冒著熱氣的湯包放到阿蓁跟前，笑道：“回娘娘，正是呢，不過昨夜陛下趕回來時您又睡下了，他只好差人拿去了竈上一直熱著。”

昨夜風雪那樣大，宮裏到城西的鋪子遠著呢，這一來一回的，現下又要趕去上早朝，這一夜蕭宴祈怕是本沒能闔眼。

阿蓁心中酸，吩咐道：“將這些早膳裝起來，隨本宮前去太極宮偏殿，陛下一散了早朝便去知會我在偏殿等他用早膳。”

殿外白茫茫一片，雪已經停了，可寒風刮在臉上還是刺人，且時辰尚早，宮道上的積雪宮人還未來得及掃幹淨。

榮安看了一眼殿外勸道：“娘娘，雪天路，擡轎的再小心怕也不穩當，咱還是在宮裏等陛下吧。”

阿蓁聲音溫，堅持道：“那就不坐龍輦了，正好本宮也想走一走，一路走到太極宮想來早朝也差不多散了，一會兒陛下若是斥責你們，本宮會替你們擔著的，快去準備吧。”

這小祖宗想做的事就是陛下也得順著，榮安放棄繼續勸說，轉頭去張羅跟出來伺候的宮人。

散了早朝後，蕭宴祈聽榮進來報說小姑娘正等在偏殿等著他用早膳呢，邊往偏殿趕，邊斥責榮進。

“怎的當差的，皇後等著朕，也不早點來通傳！怎可讓皇後一直空等！”

榮進賠笑道：“是娘娘特意吩咐老奴要等散了早朝後才來的，娘娘的話，老奴哪敢不聽呀。”

“如今你倒是會擇明主！”蕭宴祈睨了榮進一眼，隨後加快腳步穿過回廊往偏殿走去。

偏殿裏，小姑娘裹著一件雪白的銀狐氅抱著肚子坐在桌邊張羅著宮人擺膳。

茸茸的狐領子邊染了些，襯得小姑娘白裏紅的小臉俏皮又可。

“雪天路，不是說好了，蓁蓁在家裏等著我用午膳就好的嗎？”

蕭宴祈一進屋就了被寒風吹得冷冰冰的墨大氅，上前扶著起的小姑娘坐好。

阿蓁在桌子底下拉著蕭宴祈的手，小聲疚道：“阿蓁昨夜又鬧陛下了，對不起......”

“陛下昨夜定是沒能闔眼，先在這用了早膳再去書房見大臣好不好？”

“好，蓁蓁冒著風雪來陪我用早膳，我怎能不吃？”

蕭宴祈反握著小姑娘的手掌。

“不必疚，我知道蓁蓁也不想那樣的，只是沒有辦法控制自己。”

阿蓁鼻頭微酸，眼眶一紅，“陛下你總是這樣縱著阿蓁，自己都瘦了好多，是阿蓁太任了......”

蕭宴祈了小姑娘的腦袋，溫和笑道：“蓁蓁懷著子百般不適，我能替蓁蓁分擔的這些難耐不足萬分之一。”

阿蓁吸了吸鼻子，撲到蕭宴祈懷中哽咽道：“可陛下已許久未能睡個好覺了，阿蓁以後盡量收斂子，再不無理取鬧了。”

蕭宴祈拿帕子給小姑娘著眼角的淚花。

“別哭，只要蓁蓁能平平安安就好，況且我知道蓁蓁不是無理取鬧，是我太忙了，對蓁蓁的關心還不夠。”

阿蓁仰臉大聲反駁道：“才不是這樣呢！陛下不準這樣怪自己！”

蕭宴祈笑得寵溺，“好，但是蓁蓁也不準怪自己。”

隨後又喂了一只熱氣騰騰的小籠包到小姑娘裏，“好了快吃早膳吧，再不吃涼了。”

阿蓁拿著咬了一口，隨後把剩下的半只喂到了蕭宴祈裏，笑道：“陛下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