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姝儀去乾清宮時，裴琰正在看督察院程上來的奏報。

他置政務時從不避著姜姝儀，因為知道只會對自己不規矩，不在意旁的。

然而今日，姜姝儀的眼一直黏在他手中奏報上。

裴琰不覺得會有背叛自己的心思，但仍有些許不悅。

“給朕研墨。”

他吩咐完，旁人竟紋未，裴琰終是忍不住，合上奏折，抬眸看：“姜姝儀，朕如今都使喚不你了是嗎？”

姜姝儀一心都在奏折上，而今見他忽然斥責自己，先是一愣，接著從吳貴妃那兒開始積攢的不安和委屈便逐漸上涌。

滿眼脆弱地看著裴琰，聲音輕緩，帶著幾分難以置信的意味：“陛下原先都舍不得使喚臣妾，也舍不得對臣妾說重話的......”

裴琰：“......朕對你說什麼重話了？”

姜姝儀咬不語，下意識看向他手中，自己剛才只看了一半的奏折。

裴琰面頓時也有些不好了，命令道：“你站去窗邊，背對著朕，站一炷香想想自己做錯了什麼。”

放在往常，姜姝儀定然要纏著他撒躲罰，說自己現在就知錯了，可今日卻二話沒說，轉就快步站去了窗邊，甚至背影還著幾分與君長絕的決然。

程守忠看得戰戰兢兢，也不知姜娘娘今日這是的什麼風，眼看就要把剛才還晴空朗朗的陛下給弄雨來了。

裴琰沉著臉盯姜姝儀的背影，良久，還是拿起奏折繼續往下閱覽。

該讓反省一會兒，想清楚誰是夫誰是君，眼中應當有誰。

這不過是一封細數溫寰罪過的奏折，自父皇那時起，溫寰便仗著軍功在朝中安親信，徇私枉法，在他眼里，除了自己的親眷和心腹是人，其余萬姓都比狗畜還輕賤，可想而知這幾十年來，為自己為親族，做了多傷天害理的事。

人死罪消，無可追責，但活著的親眷往日既因他得利，如今便同樣要株連，還有那些倚仗他作惡，上下沆瀣一氣的員，也要一一清算。

近來刑部已經接到不樁大案了，皆是昔日冤的臣民，聽說溫寰死，擬狀上訴。

裴琰將奏報看完，把視線投向姜姝儀。

仍站在那里，背影弱可憐，單薄的肩頭落著花影，好像已經認識到了錯誤。

“姜姝儀。”

聽到呼喚，姜姝儀轉過來，眼睛被風吹得有些紅，下意識了。

“哭什麼。”裴琰看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手道：“知道錯了就好，過來吧，朕抱抱你。”

姜姝儀想說自己沒哭，可看裴琰忽然和緩下來的態度，忽然覺得比方才被罰站還傷心委屈百倍。

站在原地不，一眨不眨地看著裴琰，有要落淚之勢，裴琰只得放下手，無奈地嘆了口氣：“姜姝儀，你今日到底在鬧什麼？”

他實在是不明白：“你自從進來，便不規矩，盯著朕的奏折看，后宮不得干政這個道理難道還用朕教你？朕疼你，沒有責罰，甚至連訓斥都沒有，只讓你給朕研墨，算是提醒，可你呢，竟然給朕甩臉子，你做的這些事，換做誰都是要重罰的，可朕連讓你跪都舍不得，只令你站著思了會兒過，你又這副樣子。”

姜姝儀徹底被說哭了。

好久沒有這種覺，十年為人母，都是苦口婆心教誨裴煜，再被氣得悶氣短，如今被裴琰教訓得痛痛快快哭出來，才真切覺自己回到了曾經在東宮，可以放肆哭笑玩鬧，哪怕犯了錯，也有他兜底的時候。

“你想看朕的奏折是嗎？”

裴琰不想讓在床榻下哭，尤其是哭得這麼傷心斷腸。

他將奏折放在金楠木的書案上，往姜姝儀那邊推了推：“你看吧，朕不知這對你而言，有什麼好看的。”

姜姝儀卻不看那奏折了，有些意識到自己在無理取鬧了，于是先哭著倒打一耙：“陛下，陛下不要臣妾了......”

裴琰：“朕不要你，現在就該讓人把你帶下去關起來，再也不能惹朕煩心。”

姜姝儀繼續泣著倒打第二耙：“那陛下為何只讓臣妾過去，不能過來抱抱臣妾呢？”

裴琰這次聽出是在撒了，看著有些心虛，但更多是可憐期冀的眼神，到底還是縱容了，起走過去抱。

“你說說你是鬧什麼。”

裴琰把姜姝儀抱懷中，輕斥中帶著無可奈何。

姜姝儀止住了淚水，開始嗚咽告狀：“是貴妃娘娘，貴妃娘娘說溫寰的妾室鄭氏貌，比臣妾都貌，郭尚書收為義，是有意將獻給陛下，陛下一見那鄭氏，定然驚艷，然后就會把收后宮，日日獨寵，冷落臣妾......”

裴琰總算明白今日為何異樣了。

他姜姝儀的臉：“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

姜姝儀委屈抬眸：“否則郭尚書年紀輕輕的，怎麼不把那子收為義妹，只收為義？是不是就為了給個面的家世，再一改姓，就不是逆賊之妾鄭氏，而是兵書尚書之了，正好宮！”

裴琰知道是為吃醋而別扭，心便愉悅了許多，解釋道：“郭鎮雄的妻子潑辣，他若出去打一仗，帶個義妹回家，他的妻子非要鬧個天翻地覆不可。”

姜姝儀的心放下不，跟著又提了起來，難過兮兮地看著裴琰：“縱然郭將軍不是這個意思，陛下會不會......”

前世沒有鄭氏殺溫寰的事，自然不用論功行賞，如今郭鎮雄要帶鄭氏面君請賞，裴琰見了那個傳言中姿絕世的人，會不會心？

“朕宮中也有個你。”

裴琰頗為用因為對自己太過深，所以杯弓蛇影的模樣，角微彎道：“朕若收后宮，你一定也是要鬧個天翻地覆的，朕是明君，希后宮安穩，便還是罷了吧。”

姜姝儀頓時瞪大杏眸：“那若是臣妾不鬧，陛下就要納后宮了？！”

裴琰漆黑的長眸噙著些許笑意，意味深長地道：“婦人妒防，雖王者亦不能免，你若不鬧，那便是不在意朕，朕也就不疼你了，要納誰都與你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