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壽宴的前一日落了雨。

姜姝儀正在廊下與芳初踢毽子，到被風吹進來的雨，往外面一看，才反應過來落雨了。

芳初眼疾手快地接住毽子，笑道：“回殿里去吧，仔細了娘娘的裳。”

姜姝儀才不聽，微抬下頜道：“本宮今日不贏你就不回去！”

方才兩人比了半晌，芳初總比多踢一兩個，可算是激起了的斗志。

芳初只能準備陪姜妃娘娘再踢一，拎起毽子，在心中琢磨著如何有分寸，看不出破綻的輸。

“娘娘。”

程守忠在這時出來了，滿臉堆笑道：“陛下說落雨了，讓您進殿里去。”

姜姝儀眼神都沒給他一個，示意芳初先踢：“等本宮贏了芳初再說！”

程守忠只得回殿去了，不一會兒又出來，臉上賠笑更甚：“陛下讓娘娘想想，寫悔過書那日說了什麼。”

姜姝儀一懵。

說了什麼？那可太多了，問那句啊。

沒有數，芳初就收了毽子，笑道：“娘娘快進去吧，一會兒陛下生氣了，奴婢還得再伺候您寫封悔過書。”

被揭了短，姜姝儀有些惱怒，想拿自個兒的孔雀毽子砸，但毽子底部太重，恐真砸傷了人，便只瞪一眼，而后趕提往殿去了。

這就忠言逆耳，還真怕裴琰再生氣了。

裴琰在案前謄抄佛經。

姜姝儀已然在乾清宮待了整整四日，練地湊到他邊，抱住他的腰撒輕喚：“陛下~”

裴琰面上亦帶著微微笑意，停下筆垂眸問：“在外面玩的開懷嗎？”

姜姝儀知道他大概是不悅自己剛才沒回來的事，便輕哼一聲先告狀：“還不是陛下嫌臣妾礙事，才攆臣妾出去的。”

“嗯，現在不攆你了。”

裴琰語氣溫，取了一張空白宣紙，在上面寫下一行字后放到案右側，對道：“你陪朕一起抄，抄這句話。”

姜姝儀便從裴琰懷中起，好奇地看過去。

極端方俊逸的字，又帶著鋒芒，和裴琰這個人一樣，溫朗清和又有帝王威儀。

那一行字是：在臣妾心中，誰都越不過陛下。

姜姝儀：......

知道他問的是哪句話了。

姜姝儀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陛下要罰臣妾抄字啊，臣妾會手腕疼的。”

裴琰讓程守忠準備筆硯過來，語氣縱容：“你可以慢慢抄，朕不要求你抄夠多遍，只要用心就好。”

不要求多遍，那就沒有罰抄的覺了，姜姝儀輕松了不。

實在是這幾日裴琰越來越不好伺候，以往姜姝儀在乾清宮滿地打滾都不會惹他生氣，如今卻是一舉一都可能讓他不悅。

可說裴琰不寵嗎，那倒沒有，把留在邊朝夕相，夜夜共枕，用膳時關照的口味，在百無聊賴時會找些有趣的東西，還點了芳初陪玩兒。

實在是君心難測啊。

姜姝儀慨完，認命地提筆抄起來。

殿滿室靜謐，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格外清晰。

裴琰給太后抄的佛經到了尾卷，硯臺中的墨還剩下一些。

他看了眼趴在案上，慢悠悠抄寫的姜姝儀，猶豫片刻，最終沒再攆去室，從懷中取出了一把匕首。

匕首出鞘的聲音吸引了姜姝儀。

茫然地看著裴琰卷起袖子，出左臂，而后拿起放在案上的匕首往手臂上劃去——

“陛下！！”

姜姝儀連忙撲過去抓他的手，可已經晚了，那骨勻稱的小臂上多了一條刀痕，鮮慢慢涌出來。

裴琰將左臂移到端硯前，讓順著傷口流下。

“陛下這是做什麼啊。”姜姝儀慌地想要去捂那傷口止，程守忠趕提醒：“娘娘快別！陛下是為給太后娘娘抄經放，若傷口結上了，陛下還要再傷一次龍。”

“抄什麼經還要放！”

姜姝儀急得要哭了，說話也失了分寸：“陛下，您不是明君嗎？怎麼還弄這些怪力神的東西！”

換誰說了這話都是大不敬之罪，程守忠和芳初不約而同看向陛下。

裴琰面上毫無怒之意，反而耐心解釋：“母后壽宴在即，朕思來想去，也不知該送些什麼，便只能以抄經，為母后祈福。”

姜姝儀恍惚記起前世好像是有這件事。

只不過那時沒親眼見到裴琰損傷自己的，與裴琰的分也沒有現在這樣濃，便只是稍加慨他的孝心，過去十年，早就忘了。

可如今姜姝儀卻是心疼的不行。

死死抓著裴琰握匕首的那只手，眼中浮起水霧，哽咽道：“那也不許，若陛下非用，就用臣妾的吧，臣妾不想陛下傷，臣妾不想陛下抱不起來臣妾！”

裴琰看著淚盈于睫，破碎的眸中滿是心疼，微微彎了彎。

“已經不用了，朕馬上就抄完了。”

姜姝儀這才看向裴琰面前的紙張，先前謄抄的亦是暗紅。

眼淚吧嗒一下就掉了：“這都是陛下用抄的嗎？”

裴琰順著的目看向那宣紙，又瞥一眼程守忠，輕輕“嗯”了聲。

沒有騙，確實是用抄的，只不過不是他的而已。

姜姝儀就哭著往他上找傷口：“都怪臣妾只顧著玩兒，竟不知道，是割的胳膊嗎？臣妾昨夜怎麼沒瞧見？陛下讓臣妾看看！”

程守忠：......

在他這兒呢！娘娘能找到才見鬼了！

裴琰按住的手，不聲地溫聲道：“不是胳膊，已經要愈合了，你別，會弄疼了朕。”

姜姝儀立刻就了手，正要問在哪里，裴琰便道：“你貪玩，朕便不想讓你知道這些事，橫豎你也不會放在心上。”

他說著便提筆蘸墨，云淡風輕地接著往下抄了。

姜姝儀從沒有一刻如此后悔自己貪玩。

程守忠已然拿了傷藥過來，要給陛下上藥。

姜姝儀主接過來，繞到裴琰左邊給他上藥包扎。

裴琰將左臂給擺弄，平心靜氣地謄抄著，藥灑落時的蟄痛也沒能讓筆尖偏移半分。

“陛下，臣妾記住了，以后玩兒的再興頭，您一喊臣妾就回來。”

忽聽見姜姝儀滿懷愧疚地說這句話，裴琰心中失笑，覺得殿外雨聲格外聽。